关灯
护眼
字体:

相看一世/神生(凤凰无双系列)(33)

冬谙心中一直觉得歉疚,所以冬谙在京城广开善堂,取名“纪月”,布粥施药,便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她自己,他们的幸福,是那个叫月无情的女子,以性命换来的。

“相公——”两行清泪,濡湿了大片衣襟。冬谙嘴唇颤抖,话到嘴边,却怎样也说不出口。小姐活着,那是这世上最美好的消息,可是,要把小姐送进那吃人的深宫大内,却是她万万也不愿意的。

“冬儿,倘使,一直以来,被幽禁宫中的人,真是无情,那么她活着,便是最好的。现如今,只要无情活着,才好做打算,旁的都不重要。”欧阳如霆再次揽紧妻子。连冬谙身上,青衣毒尊所下销魂摄魄之毒都能解开的无情,他相信,不会如此轻易地被虞美人所制。

“那——那个侍卫?”冬谙低声问。

“他是蓬莱散人的弟子,功夫了得,自荐入府,我见他为人机敏冷静沉稳,几次试探,确信此人真的是想报效朝廷,并不异图,才荐他入宫。想不到——”欧阳如霆微不可觉地太息,想不到,那人心思如此缜密,早在两年之前,便已布好了局,只等他落扣。也想不到,皇天不负有心人,两年多来的隐忍等待,真的被他成事。

“我们该如何是好?”冬谙思及她的小姐正在生受那虞美人之毒,忍不住又清泪涟涟。

“唯今之计,只有先设法知悉无情下落,告知无情此事。”欧阳伸出手抹去妻子脸颊上的泪痕,心间绞痛。为什么,这几个女子,得来不易的幸福,却维持不了几日,就被一个噩耗激荡起滔天波澜?她们,不过是想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平凡地终老罢了。

“你可有办法,相公?”冬谙鼻音微浓。

“嗯,我明日一早便往蓬莱客栈投帖。”他没有告诉妻子的是,他将动用一切力量,寻找可以解开虞美人之毒的方法。

“我能做什么?”冬谙不想就这样闲坐家中,什么忙也帮不上。

“夫人若不放心,不妨去善堂走走,彼间多有奇人异士隐身其中,可以试着露些口风,看是否有人知道虞美人之毒。”欧阳如霆拍拍妻子后背。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许多时候,反是那些市井之中,受过一粥一饭的无名之士,在水深火热危难之际,伸手相助。

“是,相公所言甚是。”冬谙这才露出少许放松颜色。

这一夜,就在牵念无眠之中度过,当天光微亮时,三羽信鸽扑棱棱穿破朦胧天光,,带着痛苦与喜悦交织的消息,振翅飞向远方。

而,在京畿内绝大多数人还是梦乡当中的时候,朝堂江湖,却已不知不觉中掀起了万丈狂谰……

第10章 凤出龙牢(上)

京城这半月来,气氛诡谲安静,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凝结在空气之中,消散不去。虽然并未大肆搜查,但老百姓的日子也都过得格外小心翼翼。城门、府衙、市口都张贴了皇榜,凡有陌生女子,不得擅自出入京畿,须到九门提督衙门登记造册,进宫待选。凡城中未婚女子也需到街坊里长处登册,取一块腰牌,以免泱及。

这一纸皇榜,读仔细了,却不是选秀之意,教人好费思量。

一时间弄得民间女子人人自危。

“张大婶,好些日子没瞧见你家闺女了,可是出去避风头去了?”菜市上有人小声问卖豆腐的大婶。

“可不是么。到她姐姐姐夫家去避几天,也不知道这皇榜要几时才撤。在她姐姐那儿,带带小外甥,好过她现在进进出出帮我买豆腐。”张大婶叹了口气,一个人泡豆子,磨豆浆,点豆腐,真是有些累人呵。

“我还听说,前儿个,王员外把他那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了前头摆摊卖字画的穷秀才。”又有人凑过来小声嘀咕。“也不知道他怕个什么劲?”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不远处墙角里传出一个懒洋洋的嘶哑声音。

三个女人闻言望去,就看见一个破衣烂衫的乞丐,捧着一根打狗棒,卧倒在墙角前,黑得已经看不出原来皮肤颜色的脚边放着一个同样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破碗。

“那叫花子你倒知道了?”张大婶切下一块温热的豆腐,走过去放在乞丐的碗里。

那乞丐也不客气,用脏污的手抓起豆腐就唏哩呼噜地吃个精光,末了还伸出舌头把碗底沾着的一点残渣也舔干净,然后咂咂嘴。“果然还是张大婶你做的豆腐最细嫩可口。”

“快说,快说,别卖关子了。”三个大婶忍不住瞪他。

“好好好。”乞丐撩了撩落在眼前油腻的头发,“我们丐帮的消息是,皇上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皇后,让人给劫走了,那不是老虎嘴边拔毛?皇上现今只想把皇后娘娘给找回来。假使真找不回来,哪怕那女子身上只一分有些肖似皇后娘娘,也会将之留在宫里,聊表慰籍。”

三个大婶面面相觑,原来竟是如此么?

真不知道这皇上是多情,还是无情啊。

路边上有个白胖粉嫩的少妇从旁走过,听见这一番话,有些好笑,却又不便发作,只得忍着,走出好远,才在嘴角淡淡露出些少笑纹来。

拎着菜篮子,少妇穿街过巷,走到一家酒楼的后门,吱呀一声推门而入,身影消失在院中。

远远的,酒楼的幌子迎风摇曳,赫然写着——

南北酒楼。

南北酒楼的生意,在京城里,与蓬莱客栈,可以比肩。

蓬莱客栈经营馆驿,留宿南来北往的过客,提供的食物酒水,多以北地风味为主,辅以京城流行的一些菜色小吃。

南北酒楼只做饮食生意,川湘鲁皖苏浙粤闽,八大菜系皆精,配上店内供应的各色点心茶水美酒,可称得上是京城盛地,饕客云集。

食客门进出得久了,便多少知道一些此间主人家的事。

比如,南北酒楼的老板是一对姐妹,俱是南诏人,姐姐尚单身,妹妹嫁予了一个黑大个儿。那黑大个儿老实木讷,一贯埋头干活,全不理那些客人的起哄。只是,有时客人开玩笑过了头,言语间露出对姐妹俩的不敬,他就会以冷电般的眼神,倏忽望过去。也不多语,只是冷厉如刀锋似地看一眼,就足以教鼠辈闻风丧胆。

前段时间姐妹俩回了趟南诏娘家,独留黑大个儿守店,客人只觉无趣,怎么逗都不见他笑。

这几日两姐妹回来了,客人便又多起来,也不惧京城里诡异的气氛。

“我说大个子,你家娘子回来了,怎不见你露个笑脸啊?莫非你家娘子嫌你不解情趣,罚你一个人睡炕头?”有老客取笑道。

“余老板,您可别得罪罗小子,当心他把你的松魂酒给换成马奶子醋。”旁边又有熟客跟着起哄。

皮肤黝黑的罗面无表情地上前来收拾盘盏碗筷,也不理这些人的揶揄。

后堂,酒楼老板,外间传说里的两姐妹,正坐在圆几后头,捧着茶盏,悠悠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