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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装百合
聿枫坐在露天咖啡座，手里拿着画笔，眼睛望着香榭里舍大道来来往往的人，一直没有下笔。他喜欢的女性的标准很严格。
突然，他的眼前一亮，远远的林荫下走来一个女孩，军绿色精制束带棉布上衣，衬一件纯白棉内衣，一条闪色丝绒高腰的宽松长裤，一双棕色精革缉底步行鞋，手里捧了一束百合，纯白的。
他素来不喜欢打扮得过于男性的女子，但这女孩穿得实在太引人注目了。往脸上看，他着实吃惊，是东方人呢。在巴黎，特别是在香榭里舍，奇装异服并不稀奇。不过，像这女孩般却也少见，她的头发削得短短的，戴一顶黑色贝雷帽，颈里斜斜地系了一条牛仔领巾，很令人注目，好几个走过的人都在赞她。
他忍不住下笔画下了她那奇特的身姿。
雨玲珑几乎想走了，她是来见一个一年没见的人，由多方渠道，她了解她想见的人会来这儿，可还没来。
聿枫画好了画，走向她。
“你好。”
“你好。”玲珑看他一眼，气质不凡的男人，有点像她想见的人，可惜不是。
“我是个街头画家，为你画了一幅肖像。”他递上画，“希望你喜欢。”
玲珑接过画，画得不错，挺象。
“谢谢。”她笑了，如果她还是四年前的小女孩，她会高兴的。蓦然，她看见一群人走了过来，其中有一个男人，冷峻不凡，戴了一副墨镜，不很专心地与旁人应对。她收起了笑容，挽住了聿枫的手。“陪我走一会儿吧。”
聿枫陪着她走开，但他敏感地察觉，那戴墨镜的男人向他身边的女孩望了一眼。相信她也感觉到了，因为她顿了一下。
一直到香榭里舍大道的尽头，她停住了。
“谢谢你的画像和陪伴，我该走了。”
“你为什么不见他？你们明明想见面。”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不认识我。”玲珑把手中的百合递给他，“我和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还有，你还是别把你的时间浪费在画画上，你该是一个一流的枪手，为什么把精力放在画上？”
聿枫呆了一下，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叫什么名字？”
“Lily。”她已经走远了。
“住什么地方？”他喊。可惜已经没了她的踪迹。
回到旅馆，柜台告诉他有人找。
“枫！”他一走进大厅，就有个女孩子叫他。
“阿玉。”他走过去，“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呆在马塞吗？”
“有人想雇佣你找一个人，他出了大价钱，他今天也来了巴黎。”
“他要找谁？又出了什么价让你心动？”
“五十万，是英镑，听清了，是英镑！不是美金。”
“那又怎样？你明知我放假时不接案子的。”
“他只要你证明她死了还是活着，只要证明了，你就能拿到钱。”
“天！阿玉，这种小case找谁做不行？”
“他约你明天在埃菲尔铁塔二层平台见。”阿玉有些生气。
“好吧，我去见他。”他叹一口气，不忍伤了阿玉。
雨玲珑回到寓所，缓缓关上门，放下手中的画。她发现自己在流泪，二年了，已经是二年了。她走进浴室，洗脸，顿了一下，她揭去脸上那张薄如蝉翼的胶面，露出原本的面目，依然娇好，只是在右额角有一条伤疤，已经长平了，淡粉色的无损美丽。轻轻解开系在颈上的围巾，一条几乎是绕颈的伤疤出现在镜子里。她叹了一口气，她还活着，就是最好的了。尽管大爆炸给她是死的回忆，可她仍然活在世上，只是，她再也不能去见她心爱的人了。
想到这儿，她闭上了眼，她仍忘不了过去。
聿枫戴一副扁圆的金丝边眼镜，他知道自己是个出色的男人，他对自己也很挑剔。今天他穿了纯青色棉布衬衫，一件黑色双排扣安哥拉毛的外套，一条米色翻边的西裤，一双粗皮船鞋。靠在平台上，他在等他的客户。
爬上二层平台的人中，一个男人向他走来，他忽然发现，那不是昨天在香榭里舍见到的男人吗？
“你是聿枫吧？”
“是。你是——”
“我是亚历山德拉·蒙哥玛利·丁·平斯·小凯恩。”来人看他一眼，“相信你认识我。”
他微怔一下，小凯恩伯爵？会是他吗？
“我长话短说，我想请你查一个人，她原名叫康雨心，英文名叫Estelle，我已经没有任何有关她的材料。她在二年多前的卡夫卡大爆炸中‘死’了，但，我不相信，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她。可我太忙了，所以我请你找到她。”
“你有没有她的照片？”
“没有，不过有一张肖像照，但不很像。”凯恩从颈中拿出一个鸡心盒，展开。
聿枫微微愣了一下，他只觉得肖像中的女孩的眼睛，仿佛哪儿见过。
“您还有没有线索可以提供？”他问，开始感兴趣。他也想知道，这么漂亮又气质不凡的女孩到底死了没有。
凯摘下墨镜。“Estelle是个倔强的女孩，她有独立的人格，不喜欢依附任何人，很漂亮。”
他顿一下。“如果她没死，要找到她很困难，她的乔装之术相当精湛。”
聿枫怔了一下，乔装？她曾是什么人？卡夫卡大爆炸！他有耳闻，出租车爆炸，车上司机和女乘客都炸死了，还炸伤了不少路人。
凯没忽略他的反应。“Estelle是一名特工，曾经是。”
“你找到她，岂非又害了她？”
“不！我只要看她一眼，我此生只求再看她一眼。我每次看到与她身形相似的女孩，就看看，仔细的看，可，她从没出现！”凯摇摇头，似乎要抛开什么。“我必须走了。我给你我在伦敦的住址和电话，找到她了，请和我联络。我必须走了。”
聿枫目送他的身影走下铁塔，蓦然记起了那个Lily，意为百合的戎装女子，那双眼睛！没错！她和Estelle拥有一双同样的淡淡的忧悒的眼眸。而且，她说她和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可会是Estelle？
他对自己一笑，如果她是，那就是老天捉弄他，让他和她失之交臂。
他又踱到香榭里舍，坐在那家露天咖啡座，要了一杯咖啡，沉思一会儿。他所得线索，几乎为零，茫茫人海，他到哪儿去找一个擅长乔装的退役女特工？
回到旅馆，阿玉已经把行李收拾差不多了。
“阿玉。”他叫她。
“什么？”
“我们要再多住几天。”
“咦？你不急着回马塞吗？”阿玉奇怪。
他低头沉吟一会儿，抬起头。“我们要找的人，有可能现在正在巴黎。”
“找谁？”阿玉奇怪。聿枫向来不肯在假期里接案子，就算再大的案子也不会接。他也不在乎钱。她本来并没抱多大希望，想不到他竟接下来了。那么，必定是有什么吸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