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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释傩之恋/释情(51)

低回的嗓音,在这样的夜里,格外凄冷。

假使,从未得到过那样的幸福,今日,他也不会这样痛罢?

因为拥有过,因为幸福过,因为呵,所以一旦美景良辰一去不再,现实才显得分外的残酷与丑恶。

“可惜,人终究要长大。在那金碧辉煌的禁城之内,谁也逃不脱宫闱倾轧,权利争斗。我们都身不由己,悉数被卷在巨大漩涡中,不得脱身。”

我伸手,紧紧握住渊见的手。不,趁一切未成定局,你还来得及脱出升天!

他沉声低笑,胸膛震动。

“可知道我为何一次次自鬼门关返回,苟活至今么?因为十年前,我替皇嫂挡下刺客那一击,几乎性命不保,缠绵病榻一年之久,才能自己下床走动。皇上因此推迟了立储一事。也就是这一年,给了有心人太多时间,在后宫大肆动作,铲除异己,收买人心。就在我大病未愈时,有一日,墨慎派人冲进冉惟府中,搜出龙冠龙袍,里通外国的信函。而检举冉惟的,竟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工部侍郎嘉桐。言之凿凿,铁证如山,落实了冉惟意图谋朝篡位的野心与罪名,立刻打入天牢,任何人没有皇上手谕,不得探视。连皇嫂想见亲儿一面,也是不许。可笑,凡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陷害,可是,却找不出一丝一毫反驳的证据。我得知消息,拼着一身病痛,也教家人抬着我,想进宫向皇上求情,着大理寺彻查此案,断不能这样草草定罪。可是,皇上铁了心,谁也不见,而是着墨慎全权处理。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啊,他怎么会救冉惟?!我长跪尚阳门外,只盼皇上能回心转意,盼来的,却是皇嫂为救冉惟一命,不惜向皇上请旨自尽,只求皇上念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放冉惟一条生路的消息。你不知道,当我知道皇嫂三尺白绫自缢身亡的确切消息时,是怎样的自责与万念俱灰。

“那是我人生的转折罢。让我明白,一个文不成武不就、没有实权的王爷,就连自己最敬爱在意的人,也保全不了。我知道自己不能倒,我要救冉惟,就不能慌乱。后来,皇上在救不得最心爱的德妃后,下旨褫夺冉惟皇子身份和封邑,扁为襄王,远谪金陵,永世不得返京。即使这样,也难绝悠悠众口,始终有人记着冉惟曾经妄图谋朝篡位。虎视眈眈,想置冉惟于死地者大有人在,我不能不为冉惟打算。他太善良,学不来这等尔虞我诈,那么我来。

“事后,我几经辗转,查知与冉惟里通外国,书信往来的人,你决想不到是什么人。”渊见苦笑。

“耶律氏部里举足轻重的人物么?”我猜。早在京郊感业寺,初见单非愚,便已经觉得奇怪,留一个氏部之子在京畿做质子,历朝历代不是没有,可是都事出有因。现在,可以肯定了。

渊见听了,微笑。“傩,你若是男子,必可出将入相。”

“我才不要。我顶好做一个不事生产的女子,有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为我挡风遮雨。我可不爱颠沛流离、三餐不继的日子。所以,麻烦王爷你,千万莫教我跟你过苦日子。”

“亏你将这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渊见侧首吻一吻我的额角,笑眼如丝。

“在王爷你跟前,我若将这点心思藏掖着,那可真是看不起王爷你了。”我也笑。知道他心中的苦,也知道他心中的打算,那我的计划更是要实施,断没有教渊见为着一段旧日亲情白白送命的道理。现在,要先哄得他这寿星开心,安生睡一觉才好。

“傩……”他唤我,缠绵悱恻,荡气回肠的温柔。

“嗯……”我也软软地应。

“今日是我寿辰呢。”

“我知道。”

“我收了朝野上下不少礼物,却偏偏,独缺一人。”

“谁?”好困,绷了一天的弦,眼下松了,顿时人也迟钝了。

“你呢。”渊见又轻轻吻我。

我打个哈欠,在他胸前蹭了蹭脑袋。“先欠着,等你的伤痊愈了,我有超级惊喜送你。”

“……好,我等着……”

相拥,沉沉睡去。

第十五章 市隐寿王府,一下子萧条起来,渊见整日卧床静养,不见外客,王府里的大小事务统统交到

大总管福荣手里。底下的家人们人人自危,噤若寒蝉。主子这次得罪的,可是当今国母。谁知什么时候就被人拿来大做文章,治一个欺君妄上的罪名?所以气氛低迷得很。

我倒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恰恰相反,这种类似行将大难临头,人心惶惑,树倒猢狲散的沉滞氛围,于我而言,真是再好不过。

这日,长夏将尽,秋风渐起,渊见的伤口已经愈合,可以不用人搀扶,自己在庭院里散步片刻。

我坐在廊檐下,看着他闲闲地沿天井里的花圃慢慢行来,心情格外优游自在。如果,他能这样,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什么也不操心,只吟风赏月,也是好的。

可是,我也知道,如果不给他一些事情做,长年来他紧绷的神经一松,又生无可恋,那才糟糕。

所以,呵呵,这样的机会,可以让我一试翻云覆雨手,怎能错过?

“渊见,呆在府中好无聊,我们偷偷溜出去玩好不好?”我把玩腰间的玉佩。

这玉佩,是上等暖玉,一面雕以迦腻色迦像,另一面是以梵文镂刻的名字:Kaniska。是那日我睡醒时,已经系在腰间。对上我询问的眼,渊见只是笑,说,这是优罗难留给我的。

优罗难啊……

我没有追问,或者,一直萦绕在我心间的疑问,已被这一块玉佩,悉数解开。

“傩”者,佩玉之傩也。“迦腻色迦”者,佛教护法名王也。

微笑,我眯着眼,等渊见答应我。

他微微摇头。“嫌王府里闷了?我还以为你随遇而安的功夫已臻化境了呢。我若和你溜出去,倘使墨慎来了,我不在王府的事,是瞒不住的。你如果实在无聊,想出去玩,我安排内侍陪你。”

我点头,并不逼他陪我去逛花花世界。榆林关那一次,已经是很美好的回忆。

“拿来。”我伸手,手心向上。

渊见迷惑地以漂亮的眼看着我。

“银子!钱也!”我朝他霎眼。“你王府里的丫头小厮按月还有例银。偏我只是王爷你的客人,来时两袖清风,哪里有钱到外头花天酒地?除非把屋里头值钱的拿了换银子花。”

他听了,愣了须臾,然后朗笑。

“顽皮。我最初怎会认为你清冷疏离呢?”菲薄的唇边荡漾开浅浅笑纹。“你先换了衣服,我着福江把银票给你送过去。别走正门。”

我站起来,跑过去,轻轻拥抱他。

“等我回来,带点心给你。”

渊见露出清澈笑容,宠溺地太息。

早些回来。

在我转身跑开时,他淡淡的叮嘱,随风传来。

京城,天子脚下,果然繁华鼎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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