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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甸之东(33)

好好照顾小东,爱她、宠她、呵护她,做一切我未曾来得及做的事,连同我这个兄长的份一起。风声悠悠。

我会的,连同你的那一份人生,我会一并珍惜呵护爱怜。任七许下终生誓言。

那么,再见了,海吟哥哥。微风拂过任七的脸,在墓园中卷起一个小小的漩流,缓缓被夏季蒸腾的热气,带往蔚蓝如洗的天空,渐远,渐远。

“再见,东东。”任七倾身亲吻被阳光晒得暖烫的墓碑,与自己少年时最珍视,一直牵念至今的好友,做了永别。

当他要起身时,无意间瞥见压在大捧花束下的一角卡片,忍不住伸手抽出象牙白色的精致纸卡。翻开,他几乎头疼地微笑。上面的方块字幼稚得象学童的涂鸦。

“洒脱如我,也不能免俗罢?因爱而生出无数不确定。他爱我吗?还是因为对你的歉疚,衍生出的包容?他看的是我吗?还是透过我在看着他永远也无法偿还情义的你?无数疑问,令我变得不象自己、厌弃自己。你是我最爱的哥哥呵,我拥有一切属于你的私秘记忆,我背负着你的人生啊。却始终,并不象你。

“我只想独自霸占他,不与任何人分享他的温柔、他的体贴,连你也不行呵。

“我原可以自行逃脱的,可是,我没有。他一直因当年来不及救你而耿耿于怀,所以我等他来救我,这样,他才可以抛下缠绕他多年的自责内疚,弥补遗憾。

“我原也可以救他,可是,我没有。我不救他,是不要他欠我,不要他因感激而执着。是以我抛下了他。

“他因感激你,而执着了十六年呢。这让我嫉妒了好久。

“我也没有陪在他身边鼓励他,看他康复。我不希望他为了我而康复。他应该为自己而站起来,为自己而生活下去。我希望他学会为他自己打算。

“我很自私罢?我要他完全、纯粹、自由地爱着我,不因为任何其他因素。

“你会怪我吗?你会祝福我吗?”

所有的字,都向右倾斜,字字力透纸背,看得出来,写的人很认真,即使,此人的中文字实在不怎么好看。

任七微笑,这是他所不知道的东朕罢?彷徨而迷惘的东朕,撒娇而抱怨的小女孩。他万分珍惜地将卡片收好,站起身,沿原路徐徐走出墓园,返回车边。

司机恭敬地替他拉开车门,待他上车,复又替他关上车门。

回程,任七又见那两座冲天尖塔,突然有了强烈的愿望,想向里面的神祈愿。

“请在科隆大教堂前停车。”

司机毫无异议地执行命令。

走下汽车,任七仰望历经756年风雨的伟大建筑物,发出敬畏的太息。凝视两座主塔上圣母高举圣婴的铜像,他在内心虔诚地祷告:求你将我放在心上如印记,带在你臂上如戳记;因为爱情如死之坚强,嫉恨如阴间之残忍。所发的电光是火焰的电火,是耶和华的烈焰。爱情,众水不能熄灭,大水也不能淹没。

蓦然,整点的钟声,由教堂巨大的摆钟发出,悠悠响彻莱茵河两岸,亦惊起广场上悠闲度日的鸽子。

鸽群纷飞间,任七的目光,穿越鸽群人潮,看见一身白衣的东朕,就站在他的对面。她的乌发柔软而服贴,肌肤白皙细腻,隽秀的眉与神秘的眼,红唇边噙着一抹魅惑的笑。这样的她,引得无数行人惊艳不已,以为天使不慎落入人间。

任七始终不安的心绪,终于得到安抚,他绽开明朗温和的微笑。

这一刹那,世界不复存在,近在咫尺的人,才是他的终点、他的宇宙。

你来了,我的爱人。彼端天使神秘幽邃的眼,纠缠着无边的热烈。

是的,我来了,我的爱人。任七深灰色的眼瞳极尽渴切地凝视。我怎可以不来?有你的地方,就是伊甸。

盛夏的科隆,在蓝天与钟声里,艳阳照耀,白鸽飞翔的小广场上,众神的注视下,任七拥住了属于他的伊甸……

11/3/2004

番外

婚礼

任三穿着冷灰色西装,苦恼地揪了揪头发,站在三角架后面,浓直的眉皱起又放松,复又蹙拢。终于,他决定他受够了这一切。

“你们闹够了罢?”他放声大吼,有振聋发聩之势。

“三哥,”任七握住东朕的手,脸上是俊朗的笑容。“如果你不想拍了,就不要拍了。反正,我和东也无所谓是不是有结婚照。”

东朕则始终勾着在任三看来半死不活的邪笑,伴在任七身边,仿佛嘲笑他自讨苦吃。

没错,是他主动请缨,替这两个人在婚礼上拍些“珍贵”的镜头。因为,这两个人,男的俊;另一个男的,更俊!穿着白色燕尾服并肩站在一处,简直象一对天使。

可是,人不应该被假象所迷惑。东朕这厮,且不管他是一号还是零号,即使到了结婚关头,仍不改其顽皮,花花公子本色犹存。全然不顾他家小七的感受,当街勾引女性。

更过分的是小七,还由得他去招蜂引蝶、拈花惹草。看看他们请来的伴娘,东大少爷的情妇,两人还当众卿卿我我!小七也不阻拦。他这个做哥哥的都看不下去了。他今天一定要好好和东朕沟通一下!不要以为他们家小七死心眼,爱了就不会回头,便这样放肆地不把小七搁在心上。他们家小七为了他拼命复健,要老婆——呃——老公?总之,要爱人不要家人,抛下月家也就罢了——反正月家有人可以撑起一片天——竟然连任家也抛下了,替东朕扛下东堂,放任东朕这家伙去逍遥快活,终日身边美女环绕。想想他就替小七不值。

任四、任五掩面不顾,他们不认识这个在婚礼上狂吼的狮子头。

任大、任二陪着老婆孩子,笑看这场热闹。

任六始终微笑不语,只有她眼中祝福的流光,出卖了她。

全叔则和任老爷子把臂而立,感慨万千。虽然这个婚礼同他们想象中有些出入,但,终于嫁掉,呃不,终于娶进门一个,离他们的目标,又近了一步啊。

一身香槟色小礼服的Chuy在一旁拼命闪避前夫的纠缠,死也不肯让他偷香得逞。

数个来当伴娘的模特拼命向任家未婚男子展示她们的魅力。

总之,场面一片混乱。

“海喧哥哥既然不耐烦替我们拍,那就算了。”捧一束小小花球的东朕耸肩,拉着任七走开数步,然后转身背对众人。“抛花球喽!”

一扬手,拳头大的茉莉花球,凌空飞起,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在一群美女模特的争抢中,越过她们的头顶,直直落进任三怀中。

众美女们即使千般不愿、万般不甘,可是碍于任三粗犷魁梧的体格与分外错愕到横眉竖目的狰狞表情,也只能跺跺脚,就此罢了。

任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扔烫山芋般甩开怀中的花球。

可是脑海中,却倏忽掠过一张冷清淡然的脸,隐约迢遥……

阿姆斯特丹午后的阳光里,不拘小节的任三哥,就这么恍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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