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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甸之东(20)

抽光池水,改建中的泳池畔,以天蓝帆布搭就的凉棚下,心罗捧着闲书,手旁茶几上置一壶清凉消暑的柠檬茶。她靠坐在竹躺椅上,十分自在惬意。听见缓缓接近的脚步声,她抬起头,并不意外地颌首。

“东少。”她轻拍身侧另一张躺椅,示意他过去坐。

东朕落座,不忘调侃。“英一那小家伙怎么没有缠着你?”

心罗澄澈的眼里泛开干净笑意。“东少耳目灵通,怎会不晓得英一的母亲回来了?徐女士想与孩子多相处,所以我放假了。”

东朕隽秀飞扬的眉轻蹙,徐女士?徐若叶。他在脑海中搜寻关于此人的资料。往事悠悠浮上心头。徐若叶,那个美丽的女孩,身世复杂,背景雄厚,从小就很有主见,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会不择手段。与她相比,心罗并不占优势,若叶毕竟是英一的母亲,而心罗,她太习惯走开。

他翕动嘴唇,想提醒心罗,不要轻易认输放弃……却看见一个窈窕女子款步走来,一件克洛依大红色连衣裙将她不施脂粉的脸映衬得格外艳光照人。

“我能加入你们吗?”她风情万种地向两人微笑。

东朕以他的专业眼光叹赏地注视她,若心罗是濯清涟而不妖的芙蓉,那若叶就是桀骜不驯的野玫瑰,完全是两个极端。瞥了一眼若叶脸上明显的表情,东朕识相地耸肩,起身让座。“我进去向全叔讨精致点心去。”

然后他跑开,将一方闲地留给两个女人。以若叶的性格,迟早会找心罗摊牌。与其让她在不受时间地点限制的情形下,说出伤人之语,弗如在可掌控范围内,由他来替海啸解决掉这个麻烦。

往厨房溜了一圈,笑着讨了三人份精美甜点,搁在食盒里。他一路笑悠悠回到游泳池畔,从心罗脸上的洞悉明澈与若叶淡淡不安颜色看,谈话想必已接近尾声。

很好,若叶似乎没占到便宜。

东朕迈着修长笔直的腿,走到两人身边,坐在心罗躺椅的扶手上,展开食盒。“四色点心,心罗。”

“你这就叫\'借花献佛\'罢?”心罗笑看他拈起一块巧克力慕思蛋糕,放进口中,三五七下已经咽下去,然后也拿起一块水果馅饼,以同样速度吃光。竟意犹未尽地去拿第三块。她忍不住笑,某些时候,这位东少,简直似小孩一样。“以东少你吃甜点的速度同数量看,年底时候胖上三十磅应该是逃不掉的了。”

“啊。”东朕捧住漂亮的脸假意尖叫。

心罗啼笑皆非地看他装模做样,不想戳穿他。只是,以她的经验而言,眼前的人,心防筑得比任何人都高,难以逾越。而逃避,实在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你下定决心了吗?”

东朕倏然止住怪形怪状的尖叫,一张魅惑俊颜贴近心罗的淡雅笑脸,连鼻息都拂在她唇畔。她却不闪不避,始终镇定平静。

“亲爱的,什么都逃不过你美丽的双眼,是不是?”他深褐色的眼望进她清澈的眸。

“呵呵,相信我,旁观者清还是很有一点道理的。怎样,决定了吗?”心罗对他暧昧的靠近,并没有一点心动。

“既然来也来了,自然是有了决定。你还明知故问,坏!”他哀怨地叹息,头一低,在若叶以为他要吻上心罗的唇时,头微微一侧,下巴落在了心罗肩上。

“去!”心罗毫不留情地推开他的头,这位大少爷撒娇的工夫真正炉火纯青。“当心旁人误会。”

“只要你不误会就好,旁的人我管他去死!”东朕不以为然地撇嘴,口气不屑且激烈,很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心口不一。”心罗的眼光瞟向架设在暗处的监控摄像头。“想过吗,事情未必顺遂你的心意。”

“亲爱的,你担心我吗?放心好了,我想要的,便会不顾一切去追逐。若得不到,至少将来不会后悔没有尝试过。”东朕笑,眸中流过异彩,反问心罗。“亲爱的,你又如何?决定了吗?”

心罗失笑,真是一点也不肯吃亏。她徐徐道:“我会仔细考虑什么是我要的,什么是我要拼尽全力也要保有的。我会十分认真地考虑。”

东朕微笑起来,幸福是要去争取的罢?看着心罗脸上沉静的表情,他已经知道,她今次不会退缩,不会走开。他转而望向若有所思的若叶,挑眉。“下午茶时间结束。”

三个人带着得体微笑,清楚地知道,无形的苦战已经开始。

这是一场全无硝烟的鏖战,无论输赢,他们都将无怨无悔。

第8章 疑云

“任海吟,你若不想余生都不得安宁的话,今晚九点,就到东堂来见我。如果你做了缩头乌龟,爽我的约,哼哼……”东朕饱含威胁意味的话,言犹在耳。

任七眉心深锁,忽觉自己三十岁年纪竟早生华发。

这几日发生的事比以往十余年里发生的都多。稍早,东朕以听音乐会为由,不顾他的反对,把心罗约了出去。然后,心罗就此一去不回,独自飞赴西班牙。而东朕非但不加以阻止,竟还一路护送她到机场。

二爷在确认心罗抛下他和英一两父子,留书出走后,竟当众放声大笑,没有震怒,只有纯粹的感慨。感慨他被心爱的女子丢下了。

而他自己,在赴约与否间徘徊,却没人可以提供些少建议。情感对他说:去罢,你恨不能插翅飞到他身边。理智则说:去罢,如果不去,他真会实现他的威胁,令你余生不胜其扰。

所以,他来了。

放轻脚步,他走进东朕的房间。

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银淡月色,洒进空寂的房间。

客厅里没有人,他意识到,转而踱至起居室,也没有人。终于,他推开卧室的门。

门内,一抹人影,投在白色地毯上。任七凝眸望去,刹那间如遭雷殛,呆楞在原地。卧室里,一个纤细优雅的人影,伫立在落地长窗前,柔和月色自他身后透进来,隐约勾勒出他白色阿拉伯长袍中的苗条曲线。

这个在月夜里,散发近乎妖异气息的人,是东朕吗?还是一个彻底背弃神的天使,用纯洁身姿在红尘中魅惑地行走?

任七觉得他快要窒息了。

月光笼罩中的人,幽幽叹息,缅邈悠长。

“你,来了。”独特声线中有不为人知的怅然。“我希望你来吗?来或不来?也许后者更多些罢?这样,我才有籍口,同你永远纠缠下去。可惜……”

他语音渐悄,最终化成永恒的烙印,刻在彼此灵魂深处,无法磨灭。

“无论如何,你在乎的人,始终不是我,对不对,海吟哥哥?”良久,他才又淡淡问,带着自嘲与讥诮。“十五年前,你没有赴约;十五年后,为了摆脱我,你才欣然赴约罢?很高兴可以从此不再受我的骚扰?”

任七的声音哽在喉中,心脏狠狠揪紧。不是的!却只是反复低语。“对不起,对不起……”

“真希望可以洗去脑中关于你的那部分记忆,温柔的海吟哥哥,微笑的海吟哥哥,可以依靠的海吟哥哥……如果没有这些记忆该多好?这样,这里就不会觉得痛了罢?”纤指轻轻抵在心口。“告诉我,无法遗忘的记忆,会不会令你痛苦?午夜梦回时,灵魂疯狂地嘶喊,想要停止无望的欲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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