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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骸(56)

“许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舒先生笑着拱手上前。

“舒先生,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有事求你来了。”

“许兄同我这样客气做什么?有事尽管说。”舒先生将许望俨让到沙发前,嘱咐掌柜的泡茶。

“不不不!舒先生,事情紧急,关乎性命,我实在没有时间耽搁了。”许望俨擦了擦额角淌下来的汗水。

“究竟是什么事?”舒先生也收敛了笑容。

许望俨将事情前后经过讲了一遍,“现在也不知勖家父子那便情况如何,这怎不教人心焦。”

舒先生略一沉吟,然后抬起头来,“我这里倒有一个人,的的确确能帮得上忙,许兄不妨随我一同来。”

舒先生将许望俨引进内堂。

内堂里,尚坐着一个斯文男子,穿烟色长衫,戴一副无框圆片眼镜,正执着茶盏,轻轻以茶盖撇去浮末,轻吹一吹,饮了一口。

看见舒先生引着许望俨进来,便微微一笑,“舒兄有客,我不便打扰,先告辞了。”

“不,杜先生,正是有事相求,请您相帮一把。”

那斯文的杜先生,有一副如刀般锋利凛冽的眼神,闻言,只是淡而又淡地挑眉一笑,“什么事,能教舒兄你露出这等表情来?说来听听。”

等听完许望俨的叙述,杜先生转着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指,有片刻无语,终是叹息。

“真是一帮子没见识没规矩的,竟到我的地方来撒野,也只有姓张的手下,才这么不开眼。”说完,杜先生将茶盏重重地墩在桌上,一撩长袍的前摆,起身,“若由得他们在我的地方放肆,我以后还怎么管理手下?舒兄,许先生,真是抱歉。”

“还请杜先生帮忙。”许望俨只觉得总算有一线希望。

“许先生请放心,一定教那两位毫发无伤地回来。倘使哪里受了伤,我要那些人十倍百倍地偿还!”

第五十二章 战火情变(8)

杜先生带着舒先生以及自己的手下,赶到百乐门夜总会的时候,门口也来了一车荷枪实弹的警察,淮闵正与其中的一位小声耳语。

看见舒先生,淮闵眼睛一亮,大步迎了上来。

“舒先生。”

“叶四少。”舒先生有些意外会遇见淮闵。

“家父当年的一位故友,如今是凇沪警备司令,我冒昧前去,请了援助来。”

舒先生点了点头,这个少年,倒颇有些担当,并不临阵退缩。

杜先生见此阵势,情知里头的人,是一定要安然救出来的,否则要是伤在了自己的地盘上,难免以后要落人口实。

杜先生指派了自己手下一员得力的头目,“进去同里头的人说,只要将勖氏父子完好无损地放出来,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倘若勖氏二人少了一根寒毛,我都要他们十倍百倍地偿还。”

“是。”那精干的头目衔命而去。

杜先生转向那警察头目。

“还请少安毋躁,假使不能说服里头的亡命之徒,再以武力解决不迟。”

那警察头头也是安了能不能武则不动武的念头,毕竟是租界越界筑路,到时候还不晓得要算到谁的头上去,万一租界里头什么人发了话,说这是在租界地面儿上的事,华界的警察怎可以越俎代庖?那便不妙了。

杜先生的手下走近百乐门的大门,里头苏北帮的小喽罗见有人走过来,操着利刃问:“什么人?”

“杜先生的手下。”那人淡声答道。

小喽罗一听是杜先生的手下,已然晃了神。

杜先生!

杜先生是什么人?

上海滩鼎鼎有名的大亨,杀人不眨眼的人物。

这件事原以为不过是他们和宁波帮的争点油水的小事,如今竟然惊动了杜先生,这可怎么办好?

小喽罗抖索着双腿来到自家头目跟前,缠声在其耳边说:“老大,外头,杜先生……派人来了。”

杜先生?!

那头目一听,也有片刻的惊慌,随即望着勖钧勖世钊父子笑了起来。

“我原以为你们就是个做小生意的,想不到还有这么硬的后台,看来我要的倒还少了。”这个小头目已经豁出去了,既然已经得罪了人,把杜先生都给引出来了,那就不能小来来了解这件事了。说不能还成因此在上海滩上扬名立万儿呢。“先头说的数目,只怕是不能够的了,这样罢,我也不贪,就原数只上,添多这个数。”

小头目将手伸出来,手心手背翻了一翻。

勖钧望了小头目一眼,眼里有说不出的苦涩同怜悯。

苦涩的是国难当头,这些人不知保家救国,却只晓得敲诈勒索。

怜悯的是,杜先生的人已经在外头了,这些人还为了利益驱使,不肯收手。

勖钧按着儿子的手,“岑老板,恕在下不能答应。”

“呦吓,你倒是个软硬不吃的嘛?”苏北帮的小头目不乐意了,“来人,给我把他的小指砍下来,送出去。每一刻钟砍一根手指下来,送到外头去,看他们能坚持到几时。今天不要到我说的数目,一个也别想出去!”

“老大,还是收手罢!外头已经被警察包围了。”又一个小喽罗踅回来说。

姓岑的一巴掌将小喽罗抽开,“现在是我们收手就收手的吗?杜先生能放了我们吗?不给自己捞一票,出去也是个死!”

小喽罗捂着自己的腮帮子,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跟了这样的老大,算他倒霉。

“我们杜先生说了,只要将勖氏父子释放,今日发生的一切,概不追究。”杜先生的手下进不得门,只能在门外扬声说。

百乐门舞厅内的一众人早已被这突然发生的变故惊得不知如何是好,那乐队的指挥一时愣在那里,现在听见门外的叫声,仿佛忽然醒悟,忙举起指挥棒,乐队又开始演奏靡靡之音。

客人歌女舞小姐既然跑不掉,只能都躲得远远的,希望事情赶紧解决。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砍!”姓岑的头目已紧张到了极点,如今的情势,自是谁狠谁就赢了。

苏北帮的小喽罗一个按住了不断挣扎的勖钧,一个拉开了想上去拼命的世钊,另一个举刀,就往勖钧的手指砍去。

世钊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来,挣脱了钳制他的人,扑向父亲。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人砍掉一根手指。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年轻女子,打斜地里冲了出来,伸出一只玉手,推开了世钊。

小喽罗锋利的刀刃,贴着世钊的胳膊,削掉一大块皮去,随后砍在了那只洁白如玉的手上。

那刀削过世钊的胳膊时,已减缓了去势,可是砍在一只女子的手上,还是深深嵌进了骨肉当中。

一切变故只发生在霎眼之间。

场内所有的人俱是一愣,杜先生的人趁此机会撞开门冲了进来,三两下便制住了苏北帮的几个地痞流氓。

世钊先扶起了父亲,才望向那只仍嵌着一把砍刀的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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