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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之歌(28)

“父亲——”白礼白子谌低哑地轻唤。

老人从伤感的记忆中回神,见流浪有些忧心的颜色,便笑了笑,伸手*流浪的头顶。

“你妈妈虽然身体有些荏弱,象一朵随时会被风吹落的小白花,可是,她有着最坚强的毅力,没有她达不成的目标。小时候,倒总是看上去弱小的若岚把比她略高壮一些的子谌护在身后呢。”

“父亲……”白礼的声音中,有强自压抑的痛苦。

流浪忍不住,抬头看了自己的舅舅一眼。

这一眼,却仿佛雷殛一般,震动流浪的灵魂。

那是一个痛苦得近乎绝望的男人,强自隐忍,无处发泄,只能在眼底,汇聚成暗色风暴,几欲席卷一切。

似是感觉到了流浪的震动,白礼缓缓地,扬睫,将那黯沉得能吞噬光明的黑冷视线,投向了流浪。

然后,白礼笑了。

那样的笑,在白礼俊美得近乎邪气的脸上,形成一种魅惑的表情。

“父亲,说这些,心悔怎么会懂?您应该告诉心悔,小云十岁生日时,有调皮男生拽她的辫子,她趁吹生日蜡烛的当口,把那男孩子整个推进蛋糕里的故事。或者,讲讲小云学跳芭蕾舞,即使磨破脚尖,磨碎趾甲,也要咬着牙,跳完一幕。”

流浪很诧异。原来妈妈是这样好强的女孩子吗?

养父眼中的小妹妹,外公眼中的小白花,舅舅眼中的小斗士……妈妈还有多少,她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的侧面?

“改天,心悔到外公家来,外公给你看你妈妈小时候的照片。”白敬总算褪去一些感伤,“若岚小时候顶喜欢拍照,家里给她拍了许多,存了很多相册,你可以一点一点,从中了解你的母亲。”

“好的,外公。”流浪笑,转开视线,不再看舅舅白礼。

流浪少女敏感的直觉告诉她,白礼,身上有太多黑暗的东西。

而这些东西,是不是,导致母亲宁可将她托付给任远山,而不是交给父兄的真正原因?

流浪不得而知,但流浪明白,她必须找父亲任远山,去了解更多她不知道的细节。

白敬拉着流浪,又絮絮说了一些话,流浪认真聆听,偶尔白礼会略做补充。

气氛尚算融洽,直到,任远山与程向程律师敲门进来。

白老爷子下意识握紧流浪的手,不肯放松。

“远山,论辈分,我是你叔伯,多年来,即使知道若岚把心悔交给你抚养,我们白家也从来都没有上门,试图同你争夺抚养权。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心悔已经长大*,她可以自主选择,究竟是姓任,还是认祖归宗,回到白家。我今日也没有倚老卖老之意,只是想带心悔回家住几日,同她多亲近亲近。至于认祖归宗一事,要从长计议,还要请黑白道上都来做个见证。”

白老爷子的意思,是肯定要让流浪重拾白姓,还要有头有脸的人物做见证,免得任远山反悔。

任远山微笑,注视流浪。

“流浪以为呢?”

流浪在心里暗暗腹诽,父亲真是老奸巨滑。

“外公,今天实在匆忙,我也没有心理准备。我想,就要放寒假了,不如,我假期里到您那里去玩?也好给大家一个心理缓冲期。”

白敬与任远山隔空相望。

你把我孙女教得很好。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白敬哈哈笑了起来,摸摸流浪的头。

“还是心悔考虑得周到,是外公唐突了。那外公就在家里,等寒假心悔来玩了。”

“嗯,一定。”流浪伸出右手小指。

老人一愣,继而又是一阵大笑,也伸出小指来与流浪勾了勾。

老人长身而去,白礼则深深望了一眼,这个身上流有妹妹白云血脉的女孩,也起身而去。

流浪朝两人的背影挥了挥手,然后仰起脸,笑盈盈地对上养父深沉似水的眼。

“父亲,您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任远山看了一眼这个少女,然后微微一笑,朝她伸出手来。

“来,流浪。”

流浪走到养父身边,等待。

任远山揽住流浪的肩膀往外走,女孩子已经长得及他肩颈高,修长,仿佛一株亭亭玉立的玉兰花。

“你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了么,流浪?”任远山淡淡问走在他身边的流浪,神色难以捉摸。

“怎样界定足够强大?”流浪问。强大是太虚无的概念,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一种强大;淡定自若,不动如山,也是一种强大。

任远山笑了,这个流浪!

“足够强大,意味着,你能承受我所告诉你的一切,意味着我眼中的真相不会给你造成困惑伤害,意味着你不会因此被左右……”任远山顿了顿,“更意味着,不会影响你的幸福。”

流浪一愣。

不会影响她的幸福?

任远山起手摸摸流浪的后脑勺,这孩子长大了呵。

流浪眼角微湿。

原来,这才父亲心中强大的真意么?

“走罢,有一天早晨,当你醒来,忽然发现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东西,能伤害你的幸福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全部真相。可是,流浪,爸爸要告诉,这个世界上,除了当事人之外,没有真正的真相,你记好了。”

流浪想起舅舅白礼深沉莫测绝望痛苦的注视,轻轻点了点头。

回到海燃园,有些出乎意料,近来绝少齐聚一堂的任家儿子,今天竟然一个也不少,都在园子里。

大哥任海喑与*任海啸正在客厅的茶几后下棋,两人脸色都很严肃认真。

任三任四围在电视前头打电动游戏,一时捶胸一时拍地,偶尔会踹对方一脚。

任五抱着电话窝在沙发中,不知同哪个女孩子喁喁低语,时时眉飞色舞。

只有任七在看书,手边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牛奶。

“老爷,六小小姐回来了啊。”全叔一直候在前厅,看见任远山同流浪进门,忙上前,接过两人脱下来的大衣外套围巾,转身挂进衣帽间。

“谢谢全叔。”流浪转眼看见六个兄弟,未免一愣。

这两年,如果不是重要日子,已经很少能看见他们齐聚一堂了。

“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小七。”流浪依次招呼。

海喑海啸投子为和,起身,任三任四则一起停下了手中的游戏,任五挂断电话,顺手抽掉了任七正拿在手里的手。

任七微微挑眉,也随之起身。

“父亲。”六个男孩子的声音高低错落,听起来,倒像是男重音合唱团。

流浪忍不住笑。

“小六想到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任海喧暗暗放下心来。

虽然大哥二哥因为年纪比他们略长,与流浪亲近不多,然则他看得出来,家里有个女儿,比他们贴心,比他们懂得嘘寒问暖,这让他们很高兴。

如果,今天流浪随她的家人走了,大哥二哥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难过的。

三哥四哥更不用说了,他们暗地里不知道修理了多少觊觎任家小六的男生。包括那个想利用流浪上位的汤葭靓。小六或者懵懂不知,他却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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