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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之歌(21)

黎明时分,雨渐渐停了。

歌舒亚一夜未眠,他设想了一切可能的情形,却没有想到,母亲,不肯留下他独自先离开本埠。

保镖Elio敲开歌舒亚的房门,向他报告:“少主人,夫人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她说如果你不走,她也不会走。”

歌舒亚叹息,妈妈真的从来没有和他分离过,即使在最艰难的日子里,都是母亲和他一起度过的。

“Elio,麻烦你倒一杯牛奶来,好吗?”歌舒亚墨色的眼睛对上保镖深橄榄色的眼。

“是,少主人。”Elio衔命而去。

歌舒亚整理了一*上的灰蓝色喀什米尔羊毛衣,抚平袖口的褶皱,长身而起,走出自己的卧室,上楼,来到母亲卧室的门前。

稍微沉吟两秒,他伸手敲门。

“妈妈。”

里头是一片沉寂,无人回应。

“妈妈,开门。”

仍是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歌舒亚叹息,母亲执拗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呵。当年她独力承担一切闲言碎语,坚强地生下他,抚养他长大,便可见一斑。

“妈妈,你不开门的话,怎么和我一起走啊?”

终于,卧室的门,缓缓向内打开。

歌舒亚的妈妈站在门内,穿着一身简单的春装,拎着短少的行李,眼睛微微红肿。

“少主人,牛奶来了。”保镖Elio这时端着一个托盘走上楼来,托盘上放着一只细长玻璃杯,里面是乳白色液体。

“谢谢你,Elio。”歌舒亚取过玻璃杯,转而递到母亲面前。“妈妈,喝一杯牛奶,先暖暖胃。我们接下去要长途奔徙,你饿着肚子,支持不了多久。”

歌舒亚的妈妈看着儿子,一夜间,这个孩子,竟然已经有不动如山的气魄,不再是那个逞凶斗狠的少年,而是一个男人了,懂得考虑周全。

接过玻璃杯,歌舒亚妈妈轻啜两口,然后才一饮而尽。

“走罢,妈妈。”歌舒亚上前挽起母亲的手臂,两人一起下楼。

快走到门廊的时候,歌舒亚妈妈蓦然腿一软,倒在歌舒亚的臂弯里。

歌舒亚轻轻抱住失去知觉的母亲,小心翼翼地将她交到Elio手里。

“请你,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安全,拜托了。”

“少主人——保重。”

“保重,Elio。”

歌舒亚望着消失在黎明前的暗夜里的玛莎拉蒂,直到暗夜如水般,吞没了视线,他才转身回到只剩他一人的大屋,独自等待天明。

早晨,学校的门口,又是日复一日充满生机而又秩序井然的光景。

歌舒亚下了出租车,抬头,看见的就是这所他呆了一年多的学校。

不知道,还会不会回到这里。

歌舒亚在心里想。

背后有人猛地拍了他一掌。

歌舒亚回头,不意外地看见了一副猛张飞模样的任海喧。

这一年来,任三少爷的雄性激素旺盛分泌,最明显地表现就是他开始长胡子,茂盛地像一篷浓密的春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而任三身边,站的则是任四,他也开始长胡子,然则他比任三自律,总是会剃干净才出门。

“怎么没看见你那辆拉风到极点的玛莎拉蒂?”任三完全一副野人型格。

歌舒亚微微一笑。“任三,如果我出了事,把母亲托付给你们任家,你们会不会应承我?”

任三一愣,抓了抓头发,睨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任四一眼,才转而对上歌舒亚。“你能出什么事?你老头子那么神通——”

任三倏忽停口,神色奇异地与任四对视,然后伸手,拍了拍歌舒亚的肩膀。“我们是好兄弟,无论如何,如果伯母愿意到任家做客,我们自然竭诚欢迎,荣幸之致。”

任四也在一旁沉默地点头同意。

“谢谢你,海喧,海嘲。”

“好兄弟,谢什么谢!”任三猛地拍一下歌舒亚膀臂。

歌舒亚苦笑,这个任三,下手真是一点也不留情。

与任家兄弟在楼梯口分手,歌舒亚直接去办公室办理请假事宜。

接待他的,仍是戴着眼镜笑容斯文温婉的何知之老师。

“要请假啊——”何老师笑眯眯地看着歌舒亚,“因为什么事由呢?现在正是学期初摸底考试期间哦。”

“家事。”歌舒亚言简意赅。

“家事啊——”何老师始终慢条斯理,“没有明确的理由,想要老师给你半个月的假,这可是很难说得过去啊。”

“老师要怎样才会给我假条?”歌舒亚总觉得何老师有点逗弄他的意味。

“歌舒亚同学觉得,你现在,能打赢老师了么?”何老师站起身来,纤柔的女老师仿佛蓦然被凌厉的女战神附体。

歌舒亚眼神一沉,何老师,你究竟想做什么?

何老师笑了,抬腕,勾手。

“打赢我,准假。”

“还要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跟踪我。”歌舒亚追加条件。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她是一个强大的对手,虽然作为一个正处在精力体力极端旺盛的年纪的男性,但是歌舒亚却不得不承认,他在与何知之老师的较量中,丝毫不占上风,勉强,可以打个平手。

何老师勾起唇角,有些挑衅意味。

“歌舒亚同学,你这样的表现,可是打不赢我的。”她白皙的,素日里执笔的手,这时简直化为毒蛇,随时都会出其不意地出击。

“老师,对不起了。”歌舒亚一咬牙,他现在没有时间和老师缠斗,他要速战速决。他一手分破何老师的双掌切颈,直指何老师的双眼,何老师不得不撤身反手,回护自己的眼睛。

就在这一刹那,歌舒亚另一手猛地攫住何老师的肩领,微转团身,使出一个单手背摔,将何老师摔向地面。

何知之有瞬间的意外,然后,便微笑了。

在落地的一刹那,何知之就势在地上一滚,将那股子巨大的劲力卸去,顺势站了起来。

除了衣襟有些歪,何知之老师几乎毫发无伤。她抚平衣襟,扶正有些松脱的眼镜,向歌舒亚露出一个宽心的笑来。

“你赢了,歌舒亚。”

“对不起,因为家中有急事,所以——不得以,向老师使了犯规的招数。”歌舒亚知道自己胜之不武。

何知之却一副全不在意的模样,甚至走上前,拍了拍歌舒亚的肩膀。

“到外头去实战,谁会顾忌规则?胜者为王。你这孩子,本质不坏,骨子里始终有清正之气,恐怕不屑使用小人手段。我怕你会吃亏。好在,还没完全被你妈妈教得傻掉。”

“?”歌舒亚今次真正傻掉。

何知之老师为什么会对*妈有一种隐约的怨气?

“你不知道你母亲娘家姓什么吗?”何知之老师笑得好不快意。

“姓何——”歌舒亚恍然大悟似地,看向比他矮一头的何知之。“老师……”

“我是你母亲的姑姑,歌舒亚。”

母亲的姑姑,那他该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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