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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神慧 下部(65)+番外

这个午后,远薰醉了,静之没有醉。

同年冬天,太尉华鉴容府邸。

华鉴容,被公认是天下最美之人。静之早就听说过他。他的好朋友,侍中杜延麟,与华鉴容并称南北二杰。言麟在言谈间,就对华流露出欣赏之意。

恰值冬季大雪,静之和华鉴容坐在华园中的“醒心亭”中间。案上,是陈年的杜康酒。清冽透明,可口芳香,回味悠长。静之向来宠辱不惊。但华鉴容邀请他对饮,毕竟不是件坏事。在南宫,已经找不到自己那样酒量的人啦。

雪花纷飞,落在醒心亭四周的琉璃窗户上。华鉴容,眉头也似有着化不去的冰霜。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对华鉴容,杜康,仅仅是酒而已。不得不承认,华鉴容的姿貌,遗世独立。但是,对于他本人,好像这种美的天赋,毫无意义。就是普通人的轻松笑容,在他脸上,也很少有。

“我在搜集南朝的曲子。太尉府上,歌舞人才众多。”静之还没有说完。

华鉴容已经对门口侍立的仆从拍了两下手。一个仆人,打开了向南的窗户,几片雪花,随风飘进温暖的室内。

不久,远处的红梅花海深处,响起了筝,笙与笛子的声音。有个女子歌唱,宛如天籁。

静之琢磨,这个“舞台”倒是别致。此种意境,闻声不见人,就是南朝的“雅趣”。

屋外春深花正红,

屋内夜阑酒正浓,

有花应赏,有酒当歌,

人间天上一般同。

开到荼蘼花事了,

一年容易又秋风,

恨匆匆,良辰美景,

良辰美景,总成空。

一曲罢了,余韵绕梁。一唱三叹,委婉顿挫。静之不禁动容。心想,华府这班家伎,果然名不虚传。

回眸看华鉴容,他漠然的手持碧玉杯。双目凝望阴沉的天空,根本心不在焉。静之低头苦笑,这是不是就是“司空见惯寻常事,断尽江南刺史肠”呢?

他正在思索,华鉴容望着他笑了:“赵先生,这就是赏花辞。对于靡靡之音,我已经许久不好了。不过有客人的时候,略微一听。”

静之微笑着沉默。对于自己看不透的人,最好是沉默。但静之自信,他有几分懂得华鉴容的心思。可是,出于礼貌,他可不想让华鉴容知晓,他猜出他的秘密。

“你可能是想,反正在南朝的时间不多,就尽力施展自己音乐方面的才能。对不对?”华鉴容的话,听上去漫不经心,但他的眼光,突然变得十分锐利。

“我是北朝人,这个,不是我自己可以改变的。”静之回答,他不敢分一点神。

华鉴容审视着静之,静之则平静的对视他。

两个人喝酒,半晌无言。

白天换成黑夜,只有窗外的积雪,折射亭中的灯火。像是月光的痕迹。

华鉴容面色逐渐柔和,他举起杯子:“打赌吧,谁先醉,谁就献上一曲。”

静之微笑,梨涡迷人:“好像是你比较吃亏。既然是南北对局,公平最重要。”

“我吃亏了吗?”

“对啊。”杜康酒在静之的口中,温热柔润。“我赵静之演奏,是份内。你,演奏是份外。”

“那么讲究干什么?奏曲的人,分的又不是地位与民族,不过比试技能与心魂而已。”

过了两个时辰,两个男人,几乎同时拿出了乐器。合奏了一曲“酒狂”。

醉意朦胧,音调虚实相混。琴声浑朴,笛声扬越。静之一生之中,从未遇到以笛子演绎“酒狂”之人。可对于华鉴容,绝妙自然,宛如神迹。

奏完,两人都丢下乐器,跑到了雪地里面。

华鉴容哈哈大笑:“你很有趣,我们,谁先醉了?”

静之掬起一捧雪,朝他打去:“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华鉴容答道:“没有。”华鉴容的眼睛,如东方的晨星。

此时,两个人,都是醉了。

又是一个春天,黎明时分。南北边境,赵静之在山涧边饮水。

曙色下,他把自己身上带着的曲谱埋进了南国的土地。一抬头,看见一个小羊倌蹲着身体 ,在溪水的对岸,张大眼睛看着。

“先生,埋了什么?”小孩说。

“回忆。”静之露出了笑容。

他手指远方,问:“翻过那山,就是北国了。你知道不?”

小羊倌憨笑:“怎么不知道?”

“我从那边来,要回去了。”静之站起来。对那小孩挥手作别。

他不需要曲谱了,这是他一生中,最清醒的时刻。曲子,全在他的心中。

然而,他也知道,酒狂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全文完]雪

七十 中流砥柱

晓角秋茄马上歌,黄花白草英雄路。夏去秋来,我军可算是备尝人世艰辛,极尽忠臣的冤苦。我把内政和朝事全部交给王琪父子,京城治安和宫城保卫托付柳昙。我所直接注意的,已经全在战场烽火。蒋源奉命住在东宫中,参谋军事。他对于任何的报告,数字,过目不忘。配合破虏军行事,也井井有条。有了他的分析,虽然我处于深宫中,对于千里之外的战争,也一目了然。

庞颢军南下以后,按照鉴容的指示,绕过了围城护南府。直接插入山东腹地。在山东府一带,受到留守的将军言嘉的阻截。言嘉,与庞颢有杀兄之仇。因此,双方激战,分外残酷。根据汇报,十五天里,尸横遍野。夏季尸体腐烂很快,战场上臭气熏天,令人作呕。从日出到日落,在月光下,反复争夺。庞颢军队,都衣不卸甲,裹创连战。可是,双方都不能取胜。对言嘉,处于他国的土地上,所要做的不过是拦住庞颢的去路,阻止他与鉴容率领的主力会师。但对于庞颢,每消耗一份力量,都会减少自己的战斗力。而且,鉴容军队在徐州,以不足二十万人对抗北帝数倍于己的大军,形势十分不利。因此,消灭言嘉,迫在眉睫。

宋鹏镇守的护南府,根本无法得到救援。日夜不能休息,士兵们眼睛干涩,用手去揉,几乎都生眼疮。北朝河南王的军队,也是骑虎难下。攻城损兵折将超过三分之一的,就已经代价过大。面对护南府的坚定,伤亡惨重的河南王军队,怨声载道。可是,北帝却下令给河南王“如果不取下护南府,你们就不要活着回到长安”。河南王命令士卒把这个命令附在箭头上,射到护南府内,表示攻坚的决心。我也知道,护南府已经快要弹尽粮绝。但纵使忧心如焚,也只能让他们孤军奋战。

鉴容的军队,每天都有三次快报送到建康。因为天气炎热,我们的战马不惯辛劳,许多都生长了鞍疮。为了让战马得到恢复,鉴容下令士兵们自己背负重物。跋山涉水中,鉴容和王榕,也不骑马,领头步行。他到了徐州附近,有名军官夜间袭击渡河,偷袭北军,杀死数名敌人。但鉴容仍然命令将他斩首。左右的人劝说。鉴容回答:“军有军规,国有国法。如果此次按照情理通融,将来所有人都不听号令。就不是赢得敌人几个头颅,而是我全军覆灭的危险。”此事以后,军队没有一个人敢于有丝毫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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