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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策(出书版)(83)

赏雪?阿宙,你倒变得喜欢赏雪了?我轻轻的用手背覆住嘴,扭脸笑了一笑。

我不知道我为何要笑,但只有笑才可以疏解胸中如同棉絮般的杂乱情绪。

我还记得他对我说过:“人们以白雪为美,而我最讨厌积雪,软仆仆的不成样子。冬天还是结冰有棱角好看,这才是真正的冬天呢。”言犹在耳,今日的他,已经借口赏雪,要跟着崔家姑娘离开。崔惜宁自己提了盏灯,阿宙跟着她,影子便渐渐远了。

他自从和崔惜宁说话,就没有看我一眼过。看了我,又能怎样?

逍遥殿内只剩下我和元天寰,两个不逍遥的人。他咳嗽了一声,对我注视了许久,似乎是有话对我说。我却只顾鉴赏他黑衣上隐隐的团龙花纹,下定决心不开口。我不想违心的对阿宙的婚事发表看法,也只有如此。

他又咳嗽了一声:“朕的身体有董肇等伺候。你乏了,早点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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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同得了赦令,一口气跑到了下榻的偏殿。

圆荷和阿若等宫女重见了我,压抑不住的欢欣,七嘴八舌的询问,递茶水,上点心,我虽然带着笑,可总有些心不在焉。

阿若好像看出来我的疲劳,轻声问:“公主,是否现在就洗漱安寝?”

我摇头:“不用,你们都别跟着我,我想要写点字。”

偏殿内有暖炉,应是春意满室,但我只觉得冷。

金蟾蜍口内的水滴在青州砚光滑的面上,和眼泪一般。我用力磨墨,磨出了满头大汗,终于吐了口气。唉,该来的总该来。我不能嫁给阿宙,而且还曾告诉他:我打算坚定的做元天寰的皇后。阿宙从未抱怨我的决定,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抱怨阿宙。

元天寰说,崔惜宁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愿她是,我大力挥毫,在宣纸上一遍遍写自己的名字。

圆荷抱着凤耳白瓷瓶溜进来好一会儿,我都没有察觉。她给我斟了一杯蜜茶:“公主,奴婢在廊下等你的时候,五殿下和一个女人出去了,她是谁……?”

“小孩子别乱插嘴!该打!”我本以为自己写了不少大字,已经释然,但圆荷那惊恐小猫般的神色,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不理她,也不喝茶。

她给我捶捶肩膀:“嗯,公主,方才董公公问奴婢话呢。问公主在南朝的事情,奴婢说不太清楚。”

我搁下毛笔:“这跟他什么关系?”

“他还问我善静尼姑是不是常来桂宫,还问桂宫有个闹鬼的殿堂,公主进过吗……”

我心里烦乱,不愿再听。和衣就睡在帐中,圆荷过来帮我解衣带,我摇头。

窗外的梅,映入横窗,枝条横斜,我也看不顺眼,索性紧闭眼睛。

一阵琴声从远处传来,琴韵清扬,丽色天成,我在那琴声的安抚下,进入了梦乡。

我梦见江南有人给我写信,寄给我几枝梅花,又梦见有人在横格窗外,唤我的名字。

他分明是叫我“小虾”!阿宙?我蓬头坐起来,什么人都没有。我只是觉得自己可笑。

阿宙不会来找我了。他就算是被逼的,也会呆在云起殿。

我硬生生的又压在被子上,雪白的云锦素被被香篝渲染,倒像是一大片的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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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打定主意,不想见任何人,只推说头疼,就是在室内靠着熏笼读书。

直到正午,元天寰亲自来了,他不由分说领着我去“梅花坞”。

梅花坞名不虚传,无尽繁枝,香雪海一片,梅花坼风。我不想让元天寰知道我心烦,所以使出力气来观赏梅花。元天寰指着一株老梅说:“这是我父皇最爱的梅树。我想他画了一辈子的仕女图,最爱的也许只是这株梅花树。”

老梅枝如虬龙,苍丝飘垂,苔藓如翠,盈盈俯瞰淡澈流水。

我勉强一笑:“嗯,可惜他早逝,梅花也是寂寞的吧。”

元天寰想了想:“对。北朝皇帝大多年寿不高。一个人倒不在乎生命长短,只有留下些痕迹。就如朕这样的男人,生命中也可成全一段奢侈吧。”

奢侈?我抬眼。他如果说的是我,我可担不起。我生命的奢侈,只在上个春夏,就被消耗了不少。不过对这人,爱情真的太奢侈了。

元天寰略带讥讽的一笑,凑近我的鼻子:“光华,朕就在长乐宫纳了你,如何?”

纳我?这句话真属晴天霹雳,我总算回神过来了。他在开玩笑?我脸烧红了,清了清嗓子。

我考虑了好一会儿,才顶回去:“元天寰,你的身体恐怕还没有好吧。”

他笑涡显露,目光幽深:“朕的病体不是关键,只怕你的心病才是问题。光华,一切都随着这冬天而过去,你将是朕之妻。三月三日,大婚如期举行。朕已决定了,你也没有异议吧。从此刻起,你只要想这件事就足够了。五弟与崔惜宁,数日后便会行聘礼。”

凤台风光清绝,梅花映雪御霜。阿宙……原来你终于放弃了我。那也好,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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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棋局

宫,本是浓墨重彩之地。可是元天寰所谓的奢侈,在我的梦中只不过是淡色梅花一朵。

梅花坞的百年梅树下,依稀有位丽人宫妆云鬓,回头对我笑语。

我一惊,长乐晨钟卷着黎明,已铺开了光明的画卷。眼角竟然有泪,我急忙拭去。

元天寰说,他的父皇画了千张仕女图,最爱的却是一棵梅花树。我要再去看看那树老梅。长乐宫里的往事,它恐怕都藏在心里,我算是长乐宫内新的一笔传奇吗?

我不带随从,一个人在梅林中徜徉。白鹤鸣叫,蓝天祥和。

我的内心世界,是随着见识而充盈起来的。纵然是昔日儿女情长,但也许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清香沁人心脾,梅花如同红白娇娃,是元天寰带着我来见识这片美景。只要我坚强,我就可以见到足够的多。我对自己重复着这样的话,听到别人的脚步,就闪身在亭子后的梅丛里。

倒是巧,阿宙和着一个须发斑白的男人远远向这里来了。阿宙侃侃而谈,全无半点心事的模样,阳光照射的他面上,金光璀璨,毫无阴影。那男人不时作答,态度极为和悦谦恭。我不禁用手压住梅花枝,抿住了唇,正毅然要离开,眼帘内又跳进一个绛紫色的苗条影子:崔惜宁手里拿个篮子,不时捡些落梅,远远的跟着阿宙他们。日光下,她举止妩媚,毫不造作。我只短促了叹息一声。

阿宙要是能拿当初对我的心,给了这位姑娘,也算是她的福分了。

几只白鹤从我的裙边擦过,我跟着鹤走,眼中所见却明媚,不知不觉到了一处宫殿,原来梅花坞的深处,还有几排屋舍。

两个小宦官抱着袖子晒着太阳,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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