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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苍苍(41)

那张俊挺的脸上还带着很大的怒气,目光中却已经透出了关怀,看到他在看自己,徐来重重哼了一声,眼中带着探询:“好点了?”

微微笑了笑点头,萧焕深吸了一口气,才说:“我是萧氏……”

“我知道,萧云从是化名,你是萧氏朱雀支的……那个人。”徐来打断他的话,笑着,“这么久了我还猜不出来,你以为我是个傻子?何况你刚才当着我的面叫凌雪峰‘凌先生’,这世上有资格直呼他‘先生’的人,还能有几个?”

被他抢白的也笑起来,萧焕轻咳着叹气:“你就不能等我……自己向你说明……”

徐来皱了眉:“等你什么?等你说一句话都要喘两口气,我又不是听你遗言,等你干嘛!”

一句话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徐来刚才的急怒也过去了,挑了长袍,索性在床边坐下,闲闲的开口:“我听过很多传闻,说实在的,我没想过那个人会是这样的人……”

“那么……该是什么样的人?”萧焕也笑,淡淡插话。

“……起码不该是这样一个会为了杀人的凶手伤心的人……”淡笑着说了,徐来摇头,“我还以为那个人敏感猜忌、虚伪毒辣、隐狠无情、狂妄自大……”

故意重重的咳了一声,萧焕笑:“可以了,这些就够了……”

徐来也笑,摇头晃脑的有些得意:“在权臣挟制下长大的早慧天子,不都是这个样子……”

他把目光转向床上那个脸色苍白,闭着一双深眸,胸口依然剧烈起伏的人身上,终于叹息出声,半是自言自语,“怎么你就要是我遇到的样子!遇见你也算我头疼!”

“萧大哥!”大喊了出来。

猛地从梦中惊醒,苍苍伸手向前方像要抓到什么,这才惊觉自己是在马背上,连忙扯住马鞍,才没有从马背上一个倒栽葱摔下去。

睁开眼睛,正是烈日当空的正午,沉闷光秃的官道依旧在眼前无限的延伸。

无视于身旁黑衣的年轻人戏谑嘲笑的目光,苍苍揉揉眼睛,心情低落下来。

刚才迷糊打盹的梦中,她梦到了多日没有音讯的那个人。

距离他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似乎已经过了很多天。

白天里常常会想到他微笑的样子,清醇的嗓音,这还是第一次,在梦里梦到他。

梦中他依然像是原来那样,温和的向她笑,只是笑容后的脸色,苍白的就像那个做噩梦的晚上,她在院子中看到的样子。

她高兴的想去叫他,他的脸却一点点的变淡,白云一样不着痕迹的化去,消散在眼前。

再也见不到他会是怎么样的呢?

苍苍不敢去想,她只是耷拉下脑袋,手指无意识的,一下下的抠牛皮缝制的结实马鞍。

那个人只怕不知道吧,离开他之后的日子,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被用来想念和他在一起的时光。

胸口胀胀涩涩的,苍苍飞快的抬手,在眼角的什么东西滑下来之前,迅速的抹去。

“真没骨气,真没骨气,”她小声的嘟囔,“没骨气透了……”

注意到这边,转头过来的黑衣年轻人看到她这么孩子气的动作,微愣了一下之后,接着在嘴角挑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微笑。没有任何嘲弄和讽刺的笑容,挂在他冷峭的嘴角,意外的透着温柔。

“我们改道去苏州。”淡淡的把这句话提前说了出来,他忍不住对自己皱了眉——怎么会想到要来安慰她?明明她不可能知道那个人也会去往苏州。

身旁果然传来一声恹恹无力的“嗯……”,那个小姑娘继续耷着脑袋,不知道听清他在说什么了没有。

略带好笑的摇摇头,黑衣的年轻人一扬马鞭,准确地打在苍苍的坐骑上:“要赶路了!”

骏马猛地加速跑了出去,连带着被突然加速惊动的苍苍,一串得大呼小叫。

这天是德佑七年十月十四,十二连环坞总舵内,下午曾路过大堂的那个帮众,惊呼着从堂内跑了出来。

他的喊声有些嘶哑,却十分清楚:“帮主……帮主自刎了!”

19

徐来从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他现在赶着一辆马车,亡命之徒一样的狂奔在官道上。

又给马加了一鞭子,他还抽空回头看了一眼车厢,问了句:“醒了?”

淡淡的应着轻咳了一声,车厢里的萧焕狐裘半掩散着头发,微眯着眼撑住头,半靠在车里的小几上,膝盖上还放着一个紫金的小手炉。

暗暗哀叹自己什么时候沦落成了车夫兼保镖,徐来还是很老妈子的又说了句:“前面有个驿站,我们今晚就住宿在那里。”

点点头,吃了药后睡了一下午,萧焕原本因为睡意朦胧而显得有些淡漠的脸上,才总算挂上了平日的那种温和笑意,看着徐来:“徐兄你也累了吧,要不然换我赶会儿车?”

他不说倒还罢了,一说徐来的颈肩腰腿全都酸疼了起来,咬了咬牙,嘴上还硬撑着:“得了,你别再给我发病吓人就行了!”

笑了笑,萧焕也并没有坚持,只是拿掉膝上的手炉,移到邻近车门的地方闲适坐下,看着车外的风景,笑笑说:“好天气啊。”

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秋风和爽的原野,远山近树,天际的落日旁数朵通红的火烧云,一身疲累的徐来也忍不住跟着感叹:“真是好天气。”

这距离他们匆匆逃离武昌城,已经过去几天了。

当日钟丰琰被发现自刎后,十二连环坞立刻就将矛头对准了刚去拜访过钟丰琰的萧云从,一时间群情激奋,指责是萧云从逼死了自己帮主,气势汹汹的马上就要拿人问罪。

徐来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此地不宜久留!二话不说跑到马市上买了两匹快马,马匹到手后考虑片刻,又折回去把马换成了一辆马车。

等他慌慌张张的赶着马车回到客栈,想赶紧离开十二连环坞势力盘踞的武昌城时,萧焕正吃了随身带的药丸睡得昏沉。被徐来半抱着的塞上马车,他居然还清醒过来一瞬,对徐来说了句:“麻烦你了,徐兄。”

当初徐来还诧异他客气干什么,后来几天下来,总算才明白那句“麻烦了”的意思。

此后一路,不管是赶路打尖,还是抵御追敌,萧焕一概不管不问。任凭十二连环坞高手在马车外和徐来打得昏天暗地,萧焕也只四平八稳的在马车里,连车帘子都不掀一下。

有次徐来几乎是拼了老命,才把那几个难缠的高手制服,气喘吁吁的回过头来,却看到萧焕负了手站在马车下,向他微微笑了笑,一派悠闲:“徐兄,方才那个人出惊雷掌的时候,如果你用一招疏影横斜,早就赢他了。”

气得徐来当场就打了个跌。

幸亏的是,这几天来的敌人都是十二连环坞派出的追兵,至于原来追杀他们的势力,已经不见了踪影。

虽然钟丰琰已死,证人已经没有,但是这种案子放在朝堂上,重要的不是李阁老是不是被人害死,而是如果当今的首辅一旦被人怀疑上涉嫌杀害前首辅,只怕就会不能自立。况且当真要调查出当年真相,提供确凿证据,对御前侍卫的密探来说,并非不可能。所以钟丰琰能不能作证,对局面影响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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