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为了遥远的过去(13)

老板娘被我一恭维,也跟着笑起来:“也是老张家太惨,这事儿当年北街村的家家差不多都能说。”

我也笑着,吃了几口凉皮,跟老板娘聊了会儿当地风物民俗什么的闲话,才起身告辞。

今天这次意外的收获居然颇丰,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两个名字,张随军,徐爱珍,还有一个地点,上河庄徐窑村。

临出门时我笑着向老板娘道谢:“谢谢大姐了啊,跟我说了这么多,我这就打电话跟我爸说苏洪文叔叔不在D市了。”

“客气啥,”老板娘摆手笑,“不就是随口跟你说几句话。不过要找老苏家的洪文,现在还真不太容易呢。”

全中。继续笑着和老板娘客气几句,我转身出了小吃店。

本来想立刻就拦一辆出租直接到徐窑村去,后来一想,反正差旅费也是别人出,我这么拼命干什么,还是明天早上出发,一天松松散散,还不会太累。就揽了车回宾馆。

站在走廊里刚打开门,一个穿着礼宾部服饰的年轻小伙子就走过来,礼貌的微笑:“您好,请问是李黍离小姐吗?”

我连忙回头:“你好,我就是。”

“这是409的舒桐先生让我交给您的。”说着双手递过来一个信封。

舒桐有什么要给我的?我笑着道谢接过来。

进到房间放下包,我才有空看手里的信封。用的是宾馆提供的信封,连封都没有封,也很薄。

我把信封打开,里面居然是一张照片。

幽深古静的庭院里,树荫下坐着一个轻轻垂首的短发女子,摊开的手边,是一群灵巧蹦跳的褐色小鸟。

光和角度都掌握的很好,我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有这么娴静的侧脸。

长长呼出一口气,经历一晚的失眠,又塞了满脑子悲惨血腥的往事之后,忽然之间觉得,心情一片轻松。

掏出手机,号码还没有拨出去,来电突然响了,屏幕上闪烁着两个字:舒桐。

要不是知道他一定出去了,我还会认为他此刻就藏在门外监视。

笑了笑接起电话,我说:“你好。”

“你好。”舒桐清朗的声音响起,他像是笑了笑,“在外面忙?”

我笑着翻弄手里的照片:“刚回房间。”

“啊。”他顿了顿,又笑笑,不说话。

“拿到照片了,”我补上一句,“很好很值得表扬。”

他笑起来:“还好,还好,我还怕你不习惯做模特。”

“只要能把我拍漂亮,我都习惯。”我也笑起来。

接下来同时静默了一下。

又同时开口:“晚上……”

我哧一声笑出来,那边舒桐也笑得不行:“请讲,女士优先。”

我顿一下,把那张照片压在书桌的玻璃表面上,手指在画面上转出很轻的圈,低头微笑:“晚上一起吃饭?”

“好的。”轻快地回答,舒桐的声音带笑。

第8章

高考结束后,除了等分数,几乎所有的人都干一件事:整理东西。

一段生活结束后,清理所有不用的东西,留下还有用处的。

不过区分一件东西到底需不需要留下,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的确是个高智商高难度的活儿……

比如说,我就对我最爱的那个圆规要不要留着大费脑筋。想留着的原因是,那个圆规的确是很好用,塑料材质不会生锈,任意插笔方便快捷,我自小学5年级起,阅圆规无数,唯有这支堪称完美,并且陪伴我整整6年,从一而终,大小考试,手有此规,信心百倍。没必要留的理由是,照我报考的专业来看,除非我有生之年要干从文科专业跳到理工科专业这种非人类才干的活动,要不然这支圆规除了传给我儿子女儿当镇家宝之外,没别的用处了。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留着,作纪念。

结果是我闷在房间里倒腾了几天,反倒好像把东西倒腾得越来越多……看的小陈叔站在门口直摇头:“小黍离,你是仗着舅舅不在没人管你是不是?把你这小窝都翻成耗子窝了!”

我从一堆旧书里努力探出头来:“谁说他不在我才翻的?他在我也照样敢翻!”

小陈叔哈哈笑起来了:“这话你要当着你舅舅的面说才算数啊,怎么样?这几天想舅舅了吧?”

我从鼻孔里哼出来:“想他让他训我?他再在医院里住一年我也不想他!”

“哎呀,”小陈叔笑着打趣,“我可是听蒋姐说昨天晚上有人都哭了,不是想舅舅,是因为没糖吃了啊?”

“就是因为没糖吃了!”我恶狠狠跳到书堆外,对小陈叔张牙舞爪,我都快18了,他还老把我当小学生逗,真气死我了!

哈哈笑着,小陈叔熟练地躲过我乱挥的手脚。

楼下蒋阿姨有些嗔怪地叫我俩:“小陈、黍离别闹了,下楼走,整天就玩不够!”

吐吐舌头嘻嘻哈哈的和小陈叔下楼,蒋阿姨早准备好了,左右手各拎一个保温桶,见我下去就两只桶往我怀里一塞:“都抱好,别洒了。”自己转身抱起桌上的大保温饭盒。

我看的一愣一愣:“阿姨,你这是给舅舅一个人吃啊,还是要请医院全楼层的人吃……”

“贫嘴吧你!”蒋阿姨横我一眼,“寒暮吃不完了你要给我吃完!”

我顿时哀嚎一声,小陈叔边往外走着开车门,边幸灾乐祸:“真好真好,今天可算不用我吃了……”

我立刻颠儿颠儿跑过去做狗腿子状:“小陈叔,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么……”

蒋阿姨在一边无奈摇头。

医院其实离家不远,开车只有10分钟左右,一路没跟小陈叔拌几句嘴,车就停在了住院楼前的那个大花坛前面。

下了车上楼,电梯和走廊里的人都很少,偶尔有穿着白色衣服的医生和护士走过去。

我渐渐走得慢起来,跟在蒋阿姨身后。

病房是单间的,小陈叔推开门之后,里面只有听得到呼吸声的安静。

“寒暮醒了,昨天晚上休息的好吗?”连蒋阿姨的声音也变得轻起来,嘘寒问暖,分外小心翼翼。

跟着他们进去,我走到窗口的桌子边,把手里提的保温桶放下。蒋阿姨真是生怕吃不惯医院东西的程寒暮饿到,两只桶都塞得满满的,拎的我手酸。

耳边听到小陈叔也压轻了问好,回答他的那个声音带些笑意,本来就低的音色,因为加上了些沙哑,低沉到几乎听不到,我没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

“黍离?”那个声音终于叫我,“考试怎么样?”

高考后一般都会听到的问题,我却像是被踩了痛脚,马上要跳起来,声音也尖:“考砸了,什么都考不上了!”

发脾气撒泼一样的喊了,一点也不懂事,一点也不知道礼貌。

居然没有人来训我,蒋阿姨没有,小陈叔也没有。

病房里静得只剩下一个抽气的声音,我闭紧了嘴巴,堵气,想要把这个声音变小,脸颊开始变得湿湿的,鼻子发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