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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画家的罪恶之眼(8)

作者: 工人阶级/顾见月 阅读记录

有人从画作的笔触中读到了神秘主义与浪漫主义同时展现出对抗现实的能量,同时在接触现实的过程中发生剧烈的变化,赋予了现实以新的力量①——当时沈韫收到这封邮件的时候,觉得奇诡而莫名,她只是将眼中看到的一切如实记录而已,却不能阻挡他人肆意的解读。

只是,今天,当她看着不真实的虚幻的太阳从云层中一点一点出生,再次想到那封邮件,再次想到那些颇具欧洲十九世纪评论家风格的话语,有种难能的深以为然。

作者有话要说:

①摘选自《西欧近代画家(上)》P11

作者: 利奥奈洛.文杜里

出版社: 人民美术出版社

出版年: 1979-12

第6章 风筝(一)

天空彻底透亮,舟车吵闹的声音像是异世界的存在,被抵挡在阳台玻璃之外,沈韫的手指触及自己的脸颊,冰凉凉,指尖很冷,肌肤更冷。

像两块冰,无法借热融化,只能越加硬邦邦地互相抵触。

但是,泪迹已经毫无踪影。

她从凳子上站起来回房间上床,扯上被子,在经历过长时间的思考之后,她需要更长的一段时间来消化。

903,厉钧的早餐已经准备好,同时,有人在收拾满地的烟灰。

伯恩的眼睛带着深深的忧虑,扫过监控中的程轶——沈韫,已经入睡,每一间房间的门都被打开。

正如,上一次,如果他的记忆此刻尚未失灵,那么上上次,乃至更久以前的第一次,似乎也是如此。

只是,伯恩的忧虑并不因沈韫而起,而是沙发上已经浅浅入睡的厉钧。

他看上去太累,像是用尽全力抵达终点线的长跑选手,连输赢都顾不上,就已经陷入长久的昏迷中。

在伯恩的忧虑中,厉钧却忽然清醒,他的眼皮颤动,立即睁开,清冷的眼眸中毫无睡意。

与普通人不同,长久的压抑生活,让厉钧很少真正入睡,甚至偶尔他需要依靠药物度过一个个难捱的夜晚,而他的醒来则非常快速,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登时清醒。

他微微上挑的眼睛越过伯恩,看到显示屏里依旧如他睡着之前,沈韫安稳不动,甚至连睡姿都没有再调整一下。

“伯恩,程轶的身份,你继续查。”厉钧的嗓音有几分沙哑,过度吸入尼古丁,以及彻夜未眠,让他的嗓子有如弹簧拉扯般的难受。

伯恩将水杯适时送到他面前,早起一杯蜂蜜水,厉太太的老养生法子,厉钧也一并继承下来。

看他乖乖喝水,伯恩才道:“画廊那边一直在跟进,这几天会有眉目,另外广城那边的消息,我会再次确认。”

厉钧一扬手,将杯子丢给他,点点头,困顿的揉揉后颈,“蛛丝马迹都不要错过。”

*

沈韫再次醒来,是正午时分,不是她自己愿意清醒,而是某个声音吵闹着让她从酣畅淋漓的长跑大梦中惊醒。

有如真实的一场赛跑,就像是和自己、时间、光芒一起竞赛,输赢有着极其复杂、重要的意义,但最后她赢了吗?

顷刻之间梦里的印象已经在越来越急促的乐声中越来越渺茫,只剩下红白相间的跑道延伸向瑰丽的夕阳中,根本没有尽头。

声音就在客厅,一直坚定得在呐喊,直到沈韫拖着步子,顺着朱红沙发角落找到红色的牛皮小包,她才意识到自己之错过了多么重要的东西——手机。

等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程轶的手机,更重要的是,将带来各种可能性,她掏手机的动作不自觉地僵硬。

手机铃声是一首日文歌,80年代的金曲,沈韫隐约在某个地方听过这个调子。

黄昏教堂的钟声,一下一下的撞出巨大的回响,黑色的雀儿、褐色的棕鸟从教堂后面的一片高高的白杨林中惊起,掠过天空,渐行渐远,而天空中有一只红黄色块的风筝,起起伏伏,似乎有一根线被人牵扯着……

到底是哪里?熟悉的曲调,和脑海中的画面一再再提醒她这种关联,但她却无法记忆起来。

分秒之间,手机铃声停止,名为“晟哥”的来电显示为未接电话。

沈韫拽着手机,身体像是被抽空力气一样,落在沙发中,惊惧之中太阳穴都是冷汗。

但是手机却又突然炸响,如果这是一个炸丨弹,那么伴随着声音,沈韫早就被炸得心神俱灭。

“晟哥”孜孜不倦地在打过来,就像是催命咒,黑白无常在拼命赶着沈韫。

定了定神,沈韫按下接听,刚想开口,就听对方开口骂道:“程轶,你是找死吗?这么久不接电话?”

连珠炮一样的话根本容不得沈韫反应——“画呢?怎么样?构思得怎么样了?你要是不行早点说,迟早收拾东西滚吧。”

这声音,虽然属于男人,但有种刻毒的感觉,而他在电话那头似笑非笑的口吻更加令沈韫不舒服。

只是,他的话沈韫一头雾水,或者说,是一筹莫展,她根本接不下去任何一句话,但是画——“你能再明确下整个事情吗?”

“什么?”晟哥声音拉高一个度,像是非常惊讶,但随即压下好几分,更是停顿几秒,“程轶,你搞屁?”

沈韫一只手蜷缩握着拳,小指边摸索着沙发布料,“我人不舒服,发烧了……”支支吾吾,加上含混不清的发音,让她这个发烧的借口似乎听起来有点可信。

或许这个晟哥是个笨蛋,完全没听出来这已经不是程轶本人,或许他根本毫不关心程轶的死活,只想知道他要办的事情,阴毒地要挟她,“程轶,别耍小花招。你知道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这声音,听起来真的令沈韫后脊发凉,如果可以比喻,那就是小腿上的蚂蟥,恶心又吓人。

顿了顿,声音回到正常状态,“照着那张照片画,客户一周后要取,我给你四天,下周三拿到画廊来。”

不等沈韫继续发问,以及回答,电话就断了。

就算是从前不出名时候的沈韫,她也从没有遇到过这样强盗式样的人,显然是做画廊生意,但听上去也不像是个正经的收藏家。

沈韫拿着手机,寻思该怎么办。她深呼吸,将手机放在茶几上,将红色的皮包同样放过去,环视整个屋子,此刻她意识到一个醒过来之后没有思考过的问题,既然她变成了程轶,那么真正的程轶,去了哪里?

毛骨悚然的感觉一晃而过,在瞬息之间被她潜藏在内心深处。

在万般纠结中,沈韫打开程轶的包,里面有一个钱包,程轶的身份证就插在最显眼的地方,同时,在包里还有一张照片。

一个女孩子,在照片里甜甜的笑着,但笑眸却并未看着镜头,双眸的焦点落在镜头外的某个位置,也许是看到一个让她喜悦的人,或许是什么物品。

难道是这张照片吗?

她看着手机,考虑是否应该再次像那个晟哥确认,拿起手机划开屏幕,显示需要绘制图案或者指纹解锁——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