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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画家的罪恶之眼(23)

作者: 工人阶级/顾见月 阅读记录

“在意——”厉钧喃喃自语着重复这两个词,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沈韫跟前那玻璃瓶中的松节油,混乱不堪。

他几乎在一个瞬间脱口而出——这就是你为什么多年独身的原因吗沈老师?

但,强大的自我克制能力,让厉钧将这一切都吞灭在无声中,他表现得像是一头受到伤害的野兽,独自舔舐着伤口,而不愿意再多吐露一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①摘选自《西欧近代画家(上)》P75

作者:利奥奈洛·文杜里

出版社:人民美术出版社

出版年:1979-12

第17章 渴望(五)

如果一句时光荏苒,可以让人穿越时空,一下变得成熟,倒也是不错的一句形容词。

有时候,甚至厉钧会想,这八年来,他到底在做什么,是为停留住时光,再度迎接那个在八年前被毁灭的人吗?

但是,她醒来的那天,会记得自己吗?

不会。

这是命运给厉钧的答案,或者说,是每一个醒来的沈韫给的答案。

望着她,她的肌肤在灯光下散发着细腻而轻柔的光芒,从未这样相似的眼眸永远都如此专注地凝望着画布,璀璨如星辰般叫人挪不开眼睛。

五味杂陈的内心,让厉钧无法安心作画,他怎么能这么近距离地面对着她,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千言万语却也一字重千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韫的手机划破宁静,她转身地瞬间,看到厉钧似乎转开眼——他刚才一直盯着自己的吗?

脑际的狐疑并没有立即被解决,欢畅的手机上显示“晟哥”。

沈韫抹了下手,拿起手机按开,“喂。”

“你一天到晚在干嘛,微信都不看。”

“在画画。”沈韫理直气壮,“不是你让我出几个作品参展?”

“行了行了。”刘晟那头语气很不耐烦,这个人随时都能给人一种烦躁到要爆炸的感觉,“王应峰要画的那个照片我发你微信了,挺高清的。”

沈韫嗯了一声,却看到厉钧收拾自己的画板和画笔,朝自己打个招呼,就折身离去,她想留,一时没想好用什么方式,只能对他匆匆而去的背影扯出一个不算难看的微笑。

“我跟你说,我问陈老板了,王应峰有来头,你给我好好弄,听见没?”晟哥耳提面命,生怕她砸了招牌,“这样吧,这个活要是干的满意了,我私人在给你加1000红包。”

威逼加利诱?沈韫揉着腰往客厅走,不咸不淡地说:“好啊。”

“好个屁,给我长点心!”

沈韫收起被挂断的电话,面无表情地窝进沙发,想起厉钧刚才那个表情,不知为何,她不止一次地想起另一个人。

连场景都何其相似?

那是1993年的秋末,那年,她17岁,虚岁18岁,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大概是因为那一年从前到后发生过许多令她一生改变的事情,遇见过一个令她的生命从晦涩黑暗中绽放光彩的人。

自爱自怜乃至于自恋,是每个人的特权。

每当午夜轮回,反反复复想起的,愉悦的、开心的、悲伤的、痛苦的、尴尬的、为难的情绪,都只能与自己有关。

沈韫,亦是如此。

如果让她再去描述当年那一个场景里其他人,其他细节,她都无法在记忆中寻找到,那些与她无关的情节与画面,就像是黑白电影一样,模糊而简略。

但是他就站在那里,像是灰白的舞台上,一束追光打在他的身上,从那一刻起到如今,他的一切都被她记录在心间。

他穿着卡其色的长裤,工装裤,有两个口袋,上衣是短袖衬衫,这种纯中国特色的衬衫在当今的中国已经沦为中年男士专属,戴一副玳瑁框架眼镜,说话的时候慢条斯理,眼神从来都不看对方,不管是谁。

当时她就那样看着他,不近不远,或许周围有人挡着,或许没有,他偶尔转过头来的时候,她会别开眼眸——

刚才厉钧那一幕,多么像彼时的场景?

沈韫将眼阖上,曲起膝盖,整个人都无力地靠在沙发背上。

等她再次睁开眼,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脑海中曾经回荡的过去的画面,也一扫而光。

沈韫打开手机,看到刘晟发来的照片,是一个女士,一人独坐在单人沙发中,背后是衣香鬓影,是觥筹交错,水晶吊灯在遥遥地散发着奢靡与时尚的光芒,她却远离喧嚣,一个人擎着酒杯,眼睛望着酒杯,像是在品味口唇之间的美好。

将画面放大,能看到这位女士眼中的笑,沈韫猜测,这应该是画中人临时被要求拍摄的照片,不过她衣饰华贵,黑色的一字肩长裙摇曳落地,成熟、性感、风韵,无一不缺。

“这是王应峰的太太?”沈韫脑海中出现这个问题。

回想了下,王应峰给她的感觉,斯文、儒雅,的确若是与这位女士站在一起,一定是相得益彰的画面。

“真是一个幸福的女人。”沈韫自言自语地评价道。

不是因为她有这样优质的男人相伴,而是明明已经上了年纪,却保养得当,最让人艳羡的应当是一双清澈的眼睛。

只有内心纯澈、不谙世事的人,才能在人海浮沉,却依旧保持星眸灿目啊。

反反复复地将即将入画的照片看了十分钟,沈韫才给刘晟回复一条:“几号要给的?”

“一个月”刘晟回复得及时,沈韫想,一个月,大致也来得及。

看时间,已接近六点半,她用APP点了外卖,却被程轶妈妈的电话搞得很焦虑,——接还是不接?

但是手机却像是一个在沈韫耳边不断破口大骂的疯子,让她无处可逃。

“喂?”

沈韫喊不出口那一句,妈。在某种程度上,她尚未准备好全盘接受程轶的一切。

“轶轶啊,妈妈苦啊。”

要不是这个称呼,沈韫差点以为有人打错电话,无线电波传输过来的声音既尖锐又撕心裂肺,“怎么了?”

如果她可以控制自己的语速和语调,她希望自己尽可能地看起来充满关怀的情绪,至少应该问出一个女儿理所应当有的关切语气。

但是她不能,作为一个孤儿,沈韫没有享受过半天父母之爱。

自身经历限制了她对父母子女相处的想象力。

不过,好在程轶的妈妈根本直接无视她,“轶轶啊,妈妈从小带你长大,你那个死鬼爸不管不顾,就知道往学校跑,学校有个什么屁,哪里有家里好,妈妈这几年辛辛苦苦攒点钱不容易啊……”

沈韫一时间感觉手机贴着的侧脸,有种非正常疼痛感,来源于神经深处,痛感清奇,为了尽快减缓这种疼,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地问:“你要多少钱?”

程轶妈可能被她太过于直接与太过于轻描淡写的口气给惊了一下,深深呼吸一下,才立即道:“轶轶,你这孩子现在怎么这么跟妈妈说话呢?哎,你是不是也看不起妈妈了?妈妈跟你说,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