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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绣(重生)/长媳(重生)(193)+番外

“成玄先生,长公主殿下手眼通天,我若夺太子位,必须除掉她,先生可有妙计?”

那峨冠博带的中年男子捋了捋胡须,沉吟道,

“想杀长公主难,眼下没有机会,但要斩她的羽翼倒是可以的。”

信王慢慢直起腰身,端坐如山问,“先生何意?”

成玄咧起唇角幽幽一笑,

“琅琊王氏南渡北归,享誉四海,甚至曾有人言‘得王家者得天下’,你以为当年先皇后为何赐死王老夫人,逼着王国公娶长公主?先皇后不敢得罪王家,只能用这种方式,将王家牢牢绑在自己的船上。”

“琅琊王赫,胸怀大志,霁月风光,此人智渊若海,是王家的定海神针,是朝中柱石,更是长公主的后盾,若是能斩断长公主与王赫之间的关联,殿下大业成了一半。”

信王眯了眯眼,“本王何尝不想,只是那长公主跟王赫孕育了三个孩子,一家人和和睦睦,母慈子孝,原先我甚至想法子离间王书淮和长公主,让其内斗,可如今祖孙俩握手言和,汉王的事有王书淮一笔,长公主替他瞒的严严实实,如今一股脑子冲我来。”

成玄先生含笑摇头,

“非也,你不懂长公主与国公爷之间的渊源,你等着,老夫给殿下谋一策,必定叫这对夫妇现出原形。”

四月初一,朔望大朝,皇帝携长公主登阶入殿,并当庭下旨,若再有言牝鸡司晨者诛九族,进一步巩固了这位摄政长公主的地位。

但就在朝议快结束时,负责看管登闻鼓的御史上报,

“陛下,有人状告王国公府私藏前朝末帝宝库,恳请陛下查抄王家,寻出宝藏,充实国库。”

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视线不由在长公主与王书淮之间流转。

年轻矜贵的户部侍郎,神色从容,如青松一般岿然不动。

而长公主更是沉穆不语,

皇帝深深看了一眼长公主。

兄妹俩都知道,所谓的末帝宝藏不过是先皇后为了给王家施压,弄出的幌子,而皇家一直苦苦追寻的正是那份晋宁帝的遗诏。

第87章

天色渐黑, 奉天殿东窗下的五角铜炉檀香袅袅。

长公主将最后一道折子批完,递给皇帝,凤眼轻抬, 窗外黝黑无光,广阔的丹樨拂来绵绵无尽的风, 吹起窗棂飒飒作响。

长公主起身,负手来到窗前。

此地便是整个大晋的中枢, 脚下星罗棋布排列着六部衙门, 隐约瞧见一片灯火如同璀璨的银河在天地间流淌,而她便立在这片灯带的最顶端,风浪渐大,一阵阵拂过鼻尖,长公主深深吸了一口凉风, 手掌极权所带来的极致畅快从脚底窜至眉心,形成一股浩瀚的炙流, 热辣辣地荡涤着她五脏六腑, 四肢五骸......

她伫立了不知多久,久到那股热浪跟潮水一般缓缓滑退,只剩一股寂寥悄然萦绕心口,直至失了神。

皇帝看完折子, 费劲地扭了扭僵硬的脖颈,自汉王和太子相继出事后,皇帝深受打击身子骨大不如前,此刻勉力看完所有奏章,人已精疲力尽, 他抬眸看了一眼前方的妹妹,见她立着一动不动, 温声道,

“还不回宫歇着,小心又犯头风。”

长公主转身过来,目光扫过皇帝面颊,淡声道,“他已回了王府。”

皇帝微微眯起眼,想起白日之事,又沉沉叹了一口气,

“你打算如何?”

长公主又是一阵沉默。

染过凤仙花汁的纤指,轻轻搭在铜炉一角,浓烈的香薰微微烫红了她的指尖,灼热的痛一路蔓延至心口,长公主面色近乎麻木,垂眸道,

“那件事该做个了断了。”

皇帝闻言眉心一紧,“德容,你可想明白,一旦做出这个决定,你跟王赫便没了回头路。”

“皇兄难道不想吗?”长公主幽幽抬眼,截住他的话。

皇帝面露苦笑,他自然恨不得早些挖出当年的真相,只是妹妹的感受他也得顾忌,

“我倒是想,就怕事情不如咱们所料,回头进退两难,难过的还是妹妹你。”

长公主极轻地笑了一下,笑容转瞬即逝,淡到几乎难以捕捉,

她望着皇帝身后那座蟠龙宝座,语气决绝,“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寻到密诏,陛下这皇位方可坐的踏踏实实,也能断了那些晋宁老臣的妄想。”

“哦忘了告诉陛下,上回皇后在镇国公府出事,不少文武大臣被扣,此事我总觉得蹊跷,镇国公避世多年,这回突然高调地给小儿子举办婚宴,恰恰婚宴上又出了这样的事,说他们与太子遇刺和汉王身陨无关,我还真有些不信。”

皇帝脸色立即一变,“皇妹的意思是,晋宁老臣在暗中勾结,意图扶持昭德复位?”

长公主似有似无地点了下头,

“无论如何,必须立即寻到那密诏,将之焚毁,此外,借着这个机会,探一探朝中还有那些臣子亲近昭德郡王,不是很好嘛?”

皇帝见长公主心意已决,再无二话,“此事皇妹打算如何处置?”

“我亲自回一趟王家,若王赫依旧守口如瓶,陛下便遣锦衣卫吧。”长公主语气很轻,轻到几乎在诉说家常。

皇帝看着性情内敛的妹妹,心中忽然涌上几分疼惜,皇妹自幼性情沉稳,有着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定力,母后总是说,几个孩子中就属皇妹最像她,若她是个男儿,这皇位就该是她来坐。

长公主从来将情绪掩藏无影无踪,皇帝拿她没办法。

皇帝起身绕出御案,来到她身边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今晚..”

皇帝吃了一惊,“你这也太急了...”

长公主面色木然,沉默片刻道,“宜早不宜迟,快刀斩乱麻。”

扔下这话,长公主朝皇帝施了一礼,转身退出奉天殿,招来在外头等候的朝云并内侍,一步一步坚定地下台阶而去。

*

仿佛料到她会回来,这么晚了,王国公王赫还未睡,他穿着件寻常的缂丝福寿双全褙子,无所事事坐在清晖殿的正殿剪灯芯。

殿门洞开,夜风涌入,两盏银釭被吹得忽明忽灭,侍者立即寻来明亮的灯罩罩上,劝他道,“国公爷,太晚了,您早些歇着吧。”

国公爷摇摇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门外,“再等等...”

等什么,他没说,侍者也不敢问。

少顷,两名内侍擒着明亮的橘黄宫灯,一路破开夜色跨过穿堂,紧接着一道雍容的身影由人搀着,迈了进来,她身后跟着十来位宫人,有熟悉的,有陌生的,架势与寻常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大约是她远远望来那么一眼,

那一眼隔山隔水,仿佛回到了数十年前二人初见那一日,她也是投来这么一眼,带着三分复杂,三分无奈,还有几分义无反顾。

不是什么人都能撑几十年。

他们看起来始终没有变。

王赫笑容不改,望着她缓缓迈入大殿,抬袖拱了拱手,含笑问,“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