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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有断剑(15)+番外

谢晟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做出不感兴趣不为所动的样子,三皇子在里面的小床上发出小狗一样梦呓的声音,谢晟就过去给他盖被子,掖被角。

听到景咸帝柔声叫他“荔莛。”,一回身就被一阵强光吸去了三魂六魄。

景咸帝将谢晟安置坐好,两人如同算命先生和顾客一样隔着桌子和一个水晶体。

景咸帝想,现在将他催眠了,可是问啥比较好呢?直接问爱不爱他……其实他心里不怎么有底,隐隐地害怕……真可笑,四海之主居然也会为了一句话害怕。

他咳了咳道:“荔莛……这个世界上谁对你最好?”

自然是他,“重华”就是标准答案。

谢晟目光空洞,诚实地回答:“我爹。”

景咸帝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回去。居然是那个死了二十年的老鬼!他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比他爹和他在一起的日子要长久,这么多年他待他怎么样难道他心里没数吗?贵为天子一生都没对别人这么好过!他独一份,居然还不领情!!

他恨恨道:“死了的不算,活着的人谁对你好?”

谢晟目光空洞,诚实地不做回到。

“真心话大冒险有种你就来水晶”的说明书上讲,如果被试沉默的话就表示没有答案,逼也没用。

怎么会没有?!他难道真的看不到他的真心?

景咸帝不甘心地问:“重华是你的什么人?!”

谢晟迟疑道:“重华……重华是皇上的名讳。”

景咸帝道:“皇上是你的什么人?”

谢晟道:“皇上是……皇上。”

景咸帝道:“废话!我是问皇上是你的什么人?”

谢晟道:“皇上啊……杀了我的家人。”

景咸帝一头冷水兜下来,原来这么多年的温柔也不能化去他心里的怨恨,原来他的痴怨已经深入骨髓,在这被催眠的时刻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真诚得令人心寒,景咸帝用手盖住眼睛,低语道:“你只记得重华杀了你家人的事情……这么多年就没有别的了?”

谢晟空洞地答道:“别的……皇上还同小翠上床来着。我的儿子……我不怪他。”

景咸帝大声道:“胡说!我没做!”

谢晟道:“我看到了,在花园里,皇上和小翠……亲嘴,还摸他。”

景咸帝道:“我没做到最后!你没看到最后吗?”

谢晟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个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嘲讽的表情,“下雨了,好大的雨。我觉得我还是死去吧。”

景咸帝抖了一下,面色苍白,他想起来小时候谢晟虽然是个好脾气的孩子,但是也很爱记仇,轻易不生气,一生起气来就不容易哄好,也不会报复啥的,就是自己生闷气,气大伤身。这么多年来他心心念念的还是他的错处他的不好。

是啊,那好处都是零零散散的,也不见得人人想要,那不好的地方却正好戳着每个人的痛处,因此格外好记。

景咸帝苦笑道:“荔莛,如果说重华是爱你的,你信吗?”

谢晟很快地回答:“不信。”

景咸帝急了,这难道不是很明显的事实吗?“为什么不信?!他都要把心剖出来给你看了。”

谢晟道:“皇上有三宫六院,那么多女人……我不过是他的一件旧衣服,穿着舒服……人是不会爱上衣服的,再舒服也不会。”

景咸帝颤抖道:“你怎么能这么说……那些女人我都是不得已的……”因为“不得以”太多了这话就显得可笑,果然,虽然被催眠,谢晟也清楚地“吓”了以声,表示不屑。

景咸帝立刻明白被耻笑了,可是又没办法。

景咸帝不死心道:“荔莛,你最重视谁?……死的不算。”

谢晟道:“小翠。我想要这个孩子活得好。但是我不知道他要怎样才好……我是个没用的父亲。”

景咸帝有点心理准备,一想,父母疼孩子总是无条件且情有可原,便耐着性子道:“那第二位重视的?”

谢晟道:“三皇子。小孩子依赖我的样子让人心疼。”

景咸帝想,理由也算充分,既然都那么真心疼孩子了,孩子的爹也该轮到了,“第三位重视的?”

谢晟茫然想了想:“大黄。”

景咸帝怒目问:“大黄是谁?!”

谢晟道:“大黄是我爹从前养的一条老黄狗的曾孙……我的家人都被杀了,只有那条老黄狗的后代还能找到。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他是爹留给我作伴的。像家人一样。”

景咸帝疼得快弯下腰去了,他是天子,可是连条狗都不如。

景咸帝怀抱着一线希望道:“重华在你心里到底排第几位?”

谢晟眨了眨眼睛道:“倒数第二位。”

景咸帝苦笑道:“真感谢那个倒第一,是谁?”

谢晟泛起一个空荡荡的笑,道:“是我啊。我的事情,怎样都无所谓……”

在那个神秘的夜晚,景咸帝愤怒地砸毁了西域魔教的“真心话大冒险有种你就来水晶”,并下诏严厉呵斥了濑大将军,说他弄些破烂玩意糊弄天子,以后再敢这样就不客气如何云云。

瀬玖一头雾水,不知道哪里出了变故。

要说变故也还有,就是景咸帝给从此几乎不踏足后宫了,只在旧东宫出入。弄得谢晟不胜其扰,又不好说烦他,只得规劝他该“雨露均沾”,不要总是来他这里耕这没用的盐碱地。景咸帝用看透他虚伪的眼光斜眼道:“抱怨我去找女人的不正是荔莛你吗?”

谢晟心里想:“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明明是就对女人不行了来利用我……反正他一辈子就是利用我罢了。”不动声色地负气抱着孩子走开了。

他一直没察觉自己曾经被催眠的事情。

而遥远的西方,不知名的宫殿,银发青年玩弄着手里的水晶叹息道:“都说是大冒险了,还真有有种的敢玩……”

红发瘦弱的长者白了他一眼,道:“贱呗。”

第12章 张艳帜四十大叔卖春,慕炊饼芦大兔子动情

四月中旬,傍晚酉时未到,天光还亮着,睡在不惑馆里的大叔们已经被人吆喝着起身了,他们塌着肩露出睡不饱的疲相来,人到中年体力精力各方面都走了下坡路,熬夜特别伤身,然,为了生计,他们只能沦落风尘,过起伤身伤肾的夜生活。一个穿着和时节不相称的拷绸衫子的男子大声地呼喊:“拆铺啦!起来!”接着,又下命令似地高叫:“‘芦柴棒’,去烧水!磨磨蹭蹭,跟老狗似的!”

喊话的是不惑馆的龟公头子,人称“龟二”,当年曾是烟花胜地“五色巷”的红牌,后年老色衰攒了点本钱创办了这“不惑馆”。

经过多年的经营扩建,不惑馆已经由一个独门独院的小平房院落发展成为一个颇为风光的建筑体,上下三层,雕梁画栋。然,老倌们的生活条件并不都很好,依各人经济价值而差别待遇。身价高的老倌可以住在最上层的天字号房间,有独立的马桶和浴盆,而二层则次之,几个人合用一个马桶和浴盆,最次等的老倌只能住在最下层,几十个人到户外茅房出恭,用脸盆打水擦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