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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有断剑(12)+番外

他将脸上的脂粉洗去,露出光滑的下巴,再细细画上圆月弯刀一样的眉,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人出现了。他自己不觉看呆了。唯一不满意的是那略方的下巴略方的鼻子和略方的眼袋——然,不影响他整体的和谐美感。

他在这里上台表演一年多了,许多人着迷于他中西合璧的文化背景、雌雄莫辨的体态和离奇的身世。

当苦难成为过往,苦难就成为一笔财富。胡茬多愁善感地总结。思绪飘回那些模糊的日子……

当初他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一伙吐火罗商贩手上的行货,要把他贩卖到西方去。

他不服,然,身处连腰都直不起来的笼子里,旁边的笼子里是一只比他还雄壮毛还厚的狮子俯身趴着,他不服也不能改变命运,只要暂时服了。

后来他被脖子系绳拉到市场上待价而沽,正赶上丹苏后宫总管物色新人,人贩子觉得他是个现成的太监还可以省掉阉割的麻烦,便极力推荐,巧的是那总管是个掉进墨缸也似的黑肤昆仑奴,有很浓重的东方情节,当他是个玩意买了下来。

胡茬又流落到丹苏后宫做太监。开始的时候他还是不服,逃了几次。然,每次被抓回来总管就组织后宫开现场会,着两个力士鞭打他蹂躏他,还拿儿臂粗的玉势爆他!

然,说来也怪,人就是有这么点贱脾气,胡茬正是从这开始才渐渐体会到后庭花开那一瞬间永恒之美的真谛。从那开始,魔性胡茬子的传说开始了……

之后胡茬的经历可谓更加丰富,他在丹苏的后宫学习了许多技巧,重新地认识自己找到自己,使他明白,他因失去而得到,因退却而海阔天空,他的世界可以更袅娜如烟……正当他打算在丹苏红宫死心塌地地享受另一番人生的时候,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丹苏莅临后宫喝了点酒,误打误撞抓住胡茬一夜风流,第二天醒来后丹苏感念他思乡心切,打开宫门还他自由。(据丹苏后宫志介绍:帝酒后乱性误上阉奴,醒见其形容陋鄙,大怒,欲杀之,时后宫总管哈以德力保,遂逐之。)

重获自由的胡茬搭上一队大篷车,一路向东往故国走,既然有了自由又没啥事做他还想报仇,要找到把他给贩卖了的人!当年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然,左右跑不了二虎那厮。

时隔数年重回西域,他百感交集,然,西域的情况已经同他走的时候不同,打听之下才知道瀬玖的大部队已经撤回关内,只留下少数戍边部队,而二虎倒已经成为名将,不过是死后的。他在一次战役中战死沙场,尸骨无存,只留下英雄的传说广为流传。

一将功成万骨枯,死了不过是一抔黄土,到哪里去寻仇?!

胡茬相当失落幻灭,这世间没了敌人如同没了朋友。

他又一路向东南往自己的家乡赶。他当年经历了丑事,家乡还有老婆孩子,想必吃了不少苦,也许已经不在了,他思乡心切,更觉得对不起亲人。

然,回到家乡他才知道一切于自己想的又是不同。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胡子衰

已经没人认得他是谁,他在自己家门口讨水喝,他大儿子已经十七八了,长得魁梧,见他一身西域女子打扮,还来调戏于他,毛手毛脚的,颇有几分他当年的气质。这让他心里很复杂。又想,算了,也不是便宜外人,就当尽点父亲的责任,便半推半就上了儿子的床。这小子还是个雏也没探究他是男是女,事毕躺在床上,俩人唠起家常。

原来胡茬的妻子早已改嫁,他当年因嫖被废的恶名竟没有传回故乡,战报上只说战死,乡里给了补助,按烈士抚恤,妻儿并未受到牵连。

胡茬宽心之下怅然想,原来他在这世上真的是死了,想活也是不能。

他此时贸然活了要怎么和人交代?!妻儿又如何自处?

算了,质本洁来还洁去,一叶飘零在天涯……

他离开了家乡离开了故国,往更南的南方走,据说那里有很多他这样阉割人士发展的空间。

后来他又搭上一个大篷车,四处流浪卖艺,积累了不少演出经验,终于一年多前来到这个南方繁华的都城,落脚于一处知名的酒肆表演。

当他画上浓妆,换上露脐女装,跳起天竺舞蹈,他觉得自己便是个千娇百媚的女郎,顶着令天下苍生颠倒的绝世容颜。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他曼声吟唱着……

又过了几年,胡茬——不,现在他叫胡姹紫——攒了些钱顶下这件酒肆,专门收留流落至此的中原人士,其中有十分仰慕他的年轻男子。有一天他对着铜镜画眉,镜子里映出那男孩子痴痴的凝望。

胡姹紫放下眉笔,捡了白瓷碗里一颗槟榔放进檀口咀嚼起来,末了微微偏头啐了一口如血般殷红的槟榔渣子,对那男孩子怅惘道:

“不要迷恋叔,叔只是个传说。”

第10章 番外——老蚌生珠

近来太医院都知道马御医是皇帝跟前的红人。

景咸帝不知道得了什么只得马御医医治的病,频频召其入宫侍奉。联系到景咸帝的龙阳之好,渐渐地就有了些不好的风闻。

仔细打量,马御医人年轻,年轻就是资本,又白,一白遮百丑,干干净净的,笑起来也够谄媚,奉承起来也够狗腿,腰弯起来也够弧度,实在想不出来景咸帝有什么理由不喜欢这样一个知识分子精英……虽然,景咸帝每日的工作主要是和大批年轻年老的知识分子精英打交道。

然,马御医是受了冤枉的,景咸帝并不是想上他,更没打算爱上他,就是想和他做些纯学术上的探讨。

他想知道男子受孕的技术原理、可操作性及风险系数。

马御医因欠了濑大将军的人情而替他周全子嗣一事,而不巧濑大将军的内宅又是个男人,故,马御医周全来周全去成了景咸帝唯一所知的男产科大夫的经典,此事不请教他请教谁去?

马御医脸上时刻微笑着,或者对景咸帝谄媚恭敬地笑,或者对同侪故弄玄虚地笑,然,谁又能看到他这笑容背后浓浓的苦涩?!想他堂堂五尺男儿,从医的初衷是听说妇科大夫油水多啊!

似水流年,流年似水,如今再追忆那失落的梦想又有什么用呢……就当、就当男子的菊花和女子的花蕊没啥不同吧……无限怅惘,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景咸帝自然不知道这个小马大夫这般细腻的愁思,他被自己之前偶然的一个想法纠缠住了,无法排解,就想和专业人士唠唠。

景咸帝道:“此番大将军的子嗣得意顺产卿居功甚伟啊。”

小马御医俯首道:“小臣不敢居功,乃是天家的圣药奇效。”

景咸帝道:“卿不必自谦,朕听说那白梅花本是不易受孕体质,又滑过胎,更加难上加难,是马大夫妙手回春,濑将军可是要感谢你呢。”

小马御医连忙道:“子嗣一事也是靠天意,尽人事听天命,臣不过是顺水推舟,还是濑将军云雨手段,不干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