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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者无敌(5)+番外

喵喵显得很破旧了,洗了很多次,布都烂了,打满了补丁,大部分补丁都是淑芬帮着打的。

蛋蛋还记得喵喵第一次破碎的时候他伤心地哭个不停,淑芬见到了就拿出针线笸箩缝起来,蛋蛋就忘了哭泣,瞪着眼睛眨也不眨地在一旁看着。那时淑芬也是刚跟着奶娘学女红,手艺很不好——直到现在也没有多少——,封完之后皱皱巴巴的,然,总算是完整了,里面的棉花啥的也不再露出来了。

蛋蛋在灯下对着喵喵抽抽着鼻子难过道:“芬哥要走了,我会想念他的,喵喵你是不是也会想他的?——还好你会一直陪着我,要不然我一定伤心死了……”

晚上他就紧紧搂着喵喵睡过去了。

第三天早上,晨曦中,淑芬穿着金甲战袍,扛着方天戟,牵着她哥的那匹枣红马,趁着家人还未起身偷偷地出发了,她不想看到家人送别的场面,徒惹他们难过。玄武街头晨雾将散,回首望家园,作别一宅子的温情。

今日的离别,是为了明日的相聚,再见了,我的亲人们!

淑芬毅然翻身上马,嘚吧嘚吧地纵马奔走消失在无人街头……

第4章

在濑淑芬随大军开拔离开京师的同时,另有一人在这一天薄暮时分入京了,正是随父亲们外放任职在地方上过了六七年的蓝小山。此次回京乃是因为其父任职地发生了匪患,小山眼睛不好在那兵荒马乱之地颇让人不放心,家人便商量着把他送进京里寄居在伯父御史监台蓝政家里。

小山作别父亲及柳叔,只带着两个家仆并一个贴身小厮便一路北上舟车并行,直走了两个月方进入京师地界。

且说蓝小山那日弃舟登岸时,便有御史府打发了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久候了。这蓝小山年幼时蓝政外放任职并不曾相处过,却常听得父亲说过,他伯父家与别家不同。他近日所闻的这几个三等仆役,言辞谈吐,已是不凡了,何况今至其家。因此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他去。自上了轿,进入城中,又闻得纱窗外街市繁华,人烟阜盛,自与别处不同。又行了半日,不知转了几个弯,轿子终于停下,轿夫也纷纷撤下。后面体面的仆役们已都下了轿,赶上前来。另换了三四个衣帽周全十七八岁的小厮上来,复抬起轿子。众仆役步下围随至一垂花门前落下。众小厮退出,只留小山贴身的那个来打起轿帘,扶小山下轿。蓝小山扶着小厮的手,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当然这一切小山都是看不见的,他只能用听觉嗅觉第六感来捕捉周遭的环境变化,然,多年来的盲人生活使他习惯未知的不安,无论怎样都淡定着。

那几个丫头一见他们来了,便忙都笑迎上来,说:“刚才老太爷还念呢,可巧就来了。”于是三四人争着打起帘笼,一面听得人回话:“三八小公子到了。”小山在蓝氏一族大排行列第三十八,故,族内都亲切称他为小三八。

小山方进入房时,贴身小厮附耳道:“公子,两个人搀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爷迎上来了。”小山便知是他多年不见的祖父,如今早已辞官颐养天年。方欲拜见时,早被他祖父一把搂入怀中,老泪纵横起来。当下地下侍立之人,无不掩面涕泣,小山失神的温润双眼也微微泛红。一时众人慢慢解劝住了,小山见拜见了祖父。当下一中年美妇上前道:“侄儿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这可就算到家了。”

祖父遂指与小山:“这是你大伯母。”正是御史之正妻王夫人。

蓝大夫人接下来便一一介绍到:“那位是你二伯母;这是你先敏大哥的媳妇敏大嫂子。”小山一一拜见过。蓝老太爷又说:“请少爷姑娘们来。今日远客才来,可以不必上学去了。”众人答应了一声,便去了两个。

小山忙起身迎上来见礼,互相厮认过,大家归了坐。丫鬟们斟上茶来。不过说些小山之父工作如何,匪患如何,一路上如何。不免蓝老太爷又伤感起来,因说:“我这些儿子们,从小最疼唯乃父,谁知偏他命运多舛,早年丧妻,又外放多年,而我这些孙儿中你本是最聪明懂事的,谁知你也……今见了你,我怎不伤心!”说着,拉了小山手,又呜咽起来。众人忙都宽慰解释,方略略止住。

众人见小山年方二九,其举止言谈不俗,眼睛虽然失明,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因问:“眼疾如何?常服何药,可有好转?”小山道:“从出事起到今日未断药,请了多少名医修方配药,皆不见效。如今只吃些深海鱼肝油养着。”大伯母道:“正好,我这里正配丸药呢。叫他们多配一料就是了。”

又道:“你伯父今日御史衙门三堂会审去了,再见罢。只是有一句话嘱咐你:你这几个兄弟姊妹倒都极好,以后或是偶一顽笑,都有尽让的。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晚间你看见便知了。你只以后不要睬他,你这些兄弟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小山亦常听得父亲说过,伯父家的有个堂兄,顽劣异常,极恶读书,最喜在内帏厮混;先祖母又极溺爱,无人敢管。今见伯母如此说,便知说的是堂兄了。因陪笑道:“堂兄之事早有耳闻,据说是位十分倜傥的才子,我只叹自己眼疾不能一睹兄之风采。”

这伯母虽然嘴上数落儿子,然而听人夸奖又哪有不受用之理,当下对小山就十分待见。

席间又说了一番话,小山一一的都答应着。只见一个丫鬟来回:“晚膳时间到了。”

王夫人忙张罗着摆桌上菜,安设桌椅,又拉了小山在左边第一张椅上坐了,小山十分推让。祖父道:“你二伯母你嫂子们不在这里吃饭。你是客,原应如此坐的。”小山方告了座,坐了。旁边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外间伺候之媳妇丫鬟虽多,却连一声咳嗽不闻。寂然饭毕,各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小厮附耳道:“公子,上茶了。”当日蓝小山父亲教导他以惜福养身,云饭后务待饭粒咽尽,过一时再吃茶,方不脾胃。今小山见了这里许多事情不合家中之式,接了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面有豫色。大伯母劝道:“这是漱口的茶,不碍事的。”耳听得水溅痰盂之声,小山也照样漱了口。盥手毕,又捧上茶来,这方是吃的茶。

一盏未尽,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响,丫鬟进来笑道:“田玉少爷来了!”丫鬟话未报完,已进来了一位年轻的公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瞋视而有情。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这一切小山自然也是看不见的,眼里波澜不惊,淡定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