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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者无敌(27)+番外

濑玖也长叹道:“你刚刚可听清楚了?”

那偷听客用略嘶哑的声音一字字道:“听清了。”——此人正是濑府大少爷,濑貔侯。

小山用袖子擦干眼角,整理思路,再度咬了咬嘴唇,一狠心,就着下跪的姿势转过身来,低头道:“皮猴,是我的错,求你原谅我。”

濑玖又在暗自评估,觉得小山这孩子的心思果真太重,他对自己大打亲情牌,为亲族开脱告饶,而对皮猴则只字不提,一味认错——可不是道歉的策略嘛!

需知不同年龄段不同身份地位的人,萌点雷点虐点盲点都是不同的,小山他年纪不大却深谙其道。

皮猴大病刚愈,脸色苍白,一步步向小山走去。

那小山也是,刚刚练面对大将军濑玖的拆穿都能泰然承认的人居然此刻抖得如同秋风中枝头残存的叶子一般——只是不知这里表演的成分有几分,濑玖想,他到底是真怕还是假怕皮猴?为什么独怕他?

其实濑玖也不过是寻常父亲,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儿,他想不到,对小山报复行动的具体执行人正是皮猴,上他也好整他家人也好——这个道理濑玖想不明白,小山却再明白不过。故而他的怕是真的怕,怕到骨头里。

皮猴站在跪着的小山面前,居高临下冷声道:“抬起头来。”

小山就瑟缩了下,然,还是依言抬头,垂着眼。

皮猴又道:“看着我。”

小山就更加瑟缩了,甚至重又低下头去。

皮猴一把将人捏着肩膀提起来,摇晃着肩膀,吼道:“我叫你看着我!你听到没有!!”

濑玖犹豫着要不要控制下局面啥的。

小山紧张得哆哆嗦嗦地喘气,慢慢抬起眼帘,目光和皮猴那灼热的怒视相遇了。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们第一次正视彼此。

谁伤了谁,谁害了谁,谁又负了谁……他们之间的事情已经复杂到超过了这个年纪能承受的生命之重……四目以对,无语凝噎,爱恨情仇,皆是心魔。

皮猴怒目圆睁,手指捏着对方的肩膀,几乎勒紧他的肉里,不知道咋整好了。最后只得大力将人一推,小山登时连退数步,跌坐在椅子上。

皮猴暴躁地走来走去走来走去。这么一个人,他有心伸手反反正正扇他几巴掌,却觉得不解恨,想要骂他个狗血喷头,还是觉得不解恨,然,他竟也一时想不出什么法子能解恨。

小山的眼泪在眼睛里转圈,又不敢落下来,要哭不哭的。

濑玖劝道:“年轻人,有了误会,不要用肢体语言沟通,还是把话唠开,说破无毒。皮猴,不可对小山动粗!听见没!”

皮猴捏拳站下,脸颊上的咬肌动了动,盯着小山像要他干掉一般,也不回答他爹的话,只道:“你干的好事!还有脸哭!!”

小山的眼泪趁此就落下来了,他慌张地用手擦干,强忍悲伤,道:“我、我不是……事到如今我说什么也没办法重来了。是我错。今后就只是赎罪吧。”竟是一副认罪伏法,你想怎样就怎样的姿态。

皮猴的拳头渐渐松开了,他觉得自己该是恨眼前这个人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狠不起心肠来,这样爱恨纠缠却牵扯出灰心丧气来,他咬牙道:“好一出苦肉计!收起你那副受伤小媳妇的虚伪嘴脸,真让人恶心!装瞎什么的太难看了!”

小山抬起头,痛苦而坚定地看着他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若你觉得我真盲比假盲要好……那么、那么……我赔给你……”说罢抬起两根青葱也似的手指直插自己的双目,竟是想剜下来谢罪的意思。

皮猴听那话已觉不对,此刻一脚踢飞了他自残的举动,又气又恨,骂道:“我怎么遇到你这么个胆大心狠脸皮厚的!最擅长的就是用残害自己的方式祸害他人!——太不要脸了!你做出这等下贱的样子给谁看?”

小山被踹得跌倒在地上,此刻便捂了脸呜呜哭道:“那你要我怎么做才能放过我和我的家人?——我也没法子了。”

皮猴道:“算我错看了你!我没想到你是真心烦我恨我不想跟我玩。既如此,我也没下贱到非你不可的地步。从此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你也说罢一扭头冲出门外。

濑玖忙暗中命人跟紧。

小山愣在当场,还在消化分析刚刚皮猴的意思。

濑玖叹道:“此事若能如此解决自然再好不过,皮猴的自尊心强,他这样说今后多半是不会去缠你的。我可以为你安排,对外就说吃了奇药恢复了视力,今后的路要怎么走随你自己的意愿。你们算是两讫了可好?”

小山难以置信,眨了眨眼睛,道:“濑伯伯,你说的是真么吗?我不是在做梦吗?”

濑玖道:“我说过,皮猴虽然顽劣,对你的心始终是真的、好的。再说你们之间也还没怎样,不过就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第21章

不久之后,果真濑玖履行诺言,将当日许诺小山之事一一落实。先是放出口风说皮猴多年来为弥补当年对小山的伤害多年来遍访名医,仙缘巧合下得了某仙君赠药,在满足了一定的天时地利人和条件下服送次药后小山的眼睛就好了……如此等等神乎其神地编排了一番。

等到有人来向将军府的人求证,他们又得了将军的嘱咐,只是低调而谦逊地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人家就觉得这濑大将军和他的小衙内真是个不骄不躁的好人啊,那么多年的良心债都不放下,如今可是还上了,皆大欢喜。

又许多人听说小山又这等奇遇,故而都好奇地打着关照的幌子去山上看他,他也只说是托了濑大将军和皮猴的洪福才能重见光明啥的。当事人都这么说,此事就此算是落实了。

眼看着山居亦无法躲清静,何况他如今不比从前,已经是个真*明眼人假瞎子,他那个出身那个年纪来说,大抵还是要走仕途的,故而,在小山爷爷亲自主持下,小山不久便搬离了禅院,下山去住。

然而下了山,却并没有住进实在亲戚蓝御史家,盖因前次皮猴暴打他玉田表哥的事,同他那御史伯父家算是有了过节,不好再投奔。于是,便在他爷爷的安排下住进了翰林院附属科科考寮舍,正好可以跟着听课,赶上下明年春天的春闱。

对这得之不易的前程,小山一直没有真实感,恍如梦中。他心心念念那么多年,做梦都想走平常路——读书,入仕,光耀门楣,为国家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啥的,为此他多次从梦中哭着醒来,然后再无人的夜辗转难眠,当时觉得前途一片黑暗,看与看不见也没什么差别了。当时想不到还有今天。

早上醒来,感受着清晨阳光的融融暖意,推窗可以直视阳光下的一切明媚,大大方方地转动自己的眼球,可以同旁的人说笑对视……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小山觉得像做梦一般。

说起这个翰林院科考寮,本是个提供住宿的普通寮舍,然,因其翰林院第二产业的性质使其逐渐发展成为学习住宿一条龙多种经营的综合性服务机构,最后竟至成为一个全帝国数一数二的书院,全国各地的少年天才啥的都以进入这里读书为志向,在他们心目中,这就以为着半只脚踏入榜上有名的队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