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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蕊浮萍(97)+番外

顾渭以为是治疗有了效果,结果某天晚上他睡不着觉起来想给自己泡壶茶,却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两眼无光盯着电视的时锦年。

电视被消了音,难怪顾渭听不到。屏幕上清宫嫔妃扮相的女演员夸张地挤眉弄眼。

“失眠?”顾渭过去坐在沙发上,因为担心朋友发情特意坐在一个不算太近的微妙的距离。

时锦年却看也不看他,仿佛全无兴趣,“只是无聊而已。”

俩人枯坐半晌,谁都没想起来取消静音,呆看屏幕上一出哑剧。

“你又为什么失眠?”时锦年突然问。

“……茶喝多了。”

“睡觉前不能喝浓茶。”

“是不能喝……我去热两杯奶来,喝完了咱俩各自去睡觉。”

“不是某牛的吧?”

“不是,那东西不能喝。”

顾渭去热奶,端上来。

时锦年端在手里,听话地一口一口地喝——他最近对于无论顾渭说的什么似乎都很顺从,大概也相信自己有病,得治什么的。

喝完之后时锦年的上唇沾了一圈白色的沫沫,像一抹白色短髭。

顾渭抬手……擦了擦自己的嘴。

他不能在这样深的夜犯险和朋友有这样暧昧的肢体接触。

抬手关上电视,“回去睡吧,明天还要去医院。”

时锦年依言起身往跟在他身后往客房走。

顾渭把他送到门口,意思是要看着他关门进去才放心。

时锦年停在门口,犹豫了下,说:“……我能不能去你的房间睡?”

顾渭差点跳起来跑开,然后提醒他要按疗程来,已经吃了那么多苦不能半途而废前功尽弃,然而时锦年接下来的话去让他心软了。

“就今晚而已,我保证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时锦年抬起头来看他,有点哀求的意思,“……我、我其实一个人睡觉会害怕。”

顾渭故作轻松地笑说:“你怕什么?”

时锦年说:“……我怕黑,怕静,怕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的鬼……我都好几天没怎么合眼了。”

顾渭笑说:“这么大的人了,你之前怎么睡的?”

问过之后他就后悔了,时锦年之前恩客不断,一点朱唇万人尝,想来每晚都和不同的人相拥而眠,享用的是陌生人的安全感。

时锦年低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又求他说:“真的就只有一晚不行么?我真的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发誓……”

顾渭叹气,拉起他到自己的卧室。

上了床时锦年果然规规矩矩地躺着,简直礼貌地过了头,不敢乱动。

顾渭趁着黑笑话他说电疗效果还挺明显的,判若两人。

时锦年说:“不是电疗,是我想明白了,你只是我的朋友,又不是家人……就算是家人也只会嫌弃我,连夜跑路都抛下我。我从前不过是仗着你义气,其实挺没意思的。”

顾渭听着这话新鲜,不像是时锦年嘴里说出来的,他侧过身去疑惑地看着黑暗中朋友的方向,“你这是怎么了?……第一次听你谈论父母的事,他们……”

时锦年的声调没有明显变化,淡淡地说:“没什么。”他甚至背过身去,做出好像要睡的样。

顾渭说:“你朝这边点,再过去你该掉床底下了。”

时锦年就往里拱了拱。

他这样安分守己,好像两人之间有个楚河汉界绝无逾矩,顾渭松口气,心里反而莫名地有几分失落。

长夜漫漫,睡意仍旧躲在床底酣睡,迟迟不肯出来工作。

所幸身边有个人气息相闻,即便没有肌肤相亲也知道这么个人就在身边出手可及的地方,这样的想法让人莫名安心。安心滋养了睡意,不久俩人相继进入梦乡。

梦里花落知多少,都是花季雨季。

早上顾渭先醒过来,迷迷糊糊的觉得怀里搂着个人,还以为昨晚和谁胡天胡帝了,因为潜意识里近乎幸福的满足感还没来得及彻底沉入水面,他差点循着本能凑上去亲一个早安吻。

然后猛然想起怀里这个是谁了,睁开朦胧睡眼——安详睡在身边的不是自己的朋友时锦年又是谁?

前晚明明相敬如宾地睡过去,天知道怎么早上成了这么个相依而眠老夫老妻的暧昧姿态?

时锦年婴儿一样拱在怀里,枕着他的手臂,顾渭隐隐感到那条胳膊不过血酸麻得好像给卸下去一般。

然而他舍不得动,怕惊醒时锦年。他轻手轻脚地躺平身体,一只手臂保持僵直地伸着,实在熬不过就慢慢地捏捏拳头,稍微活活血。

即便是这样,他心里仍旧希望这样宁静平和的时光能够永远持续下去,时锦年越迟醒来越好,晚一点醒来,就可以晚一点面对一天的艰辛。

顾渭悄悄侧过一点头去看时锦年的睡颜,宁静无害和多年前一般无二的眉眼鼻唇,只是不能不感叹时光流逝,杀猪刀已在这张脸上不动声色稍稍修改了一点轮廓和线条,晨曦中隐隐可见他睫毛下掩映的黑眼圈。他说自己失眠数日,所言不虚。

顾渭想:“他这样下去不行,还是让医生开些安神的药。”

他偶尔一次心软还可以,不能每晚陪睡。这样不利于治疗。

医生听说时锦年失眠表示正常,说是治疗的必经阶段,又随手给开了点安眠药。

接下来几天他的治疗越发顺利,医生讲疗效显著,说不定一个疗程下来人就会焕然一新,晚上时锦年果真再也没有借失眠的名义再爬上顾渭的床。

顾渭已经开始盘算等时锦年彻底好了要怎样为他安排将来的生活。

或者他应该带着时锦年离开帝都,离开这个把他困在黑暗中的城市,他们可以去阳光灿烂的南方,可以的话出国也好,就选阳光灿烂的地中海国家住上个两三年,把一身的霉运都晒掉,说不定时锦年能在那里有个把艳遇。而自己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着时锦年找回乐趣。他会陪着他,直到确认他不需要自己的陪伴。

可是那样的时候似乎永远也不会到来——时锦年是风流爱玩的长不大的孩子,是不会轻易爱上谁的,他和别的所有人只不过是一个艳遇接一个的艳遇而已。千帆过尽,留在他身边的仍旧是自己这个朋友——友谊地久天长。

当然,一切都建立在假设时锦年康复的基础上,当然还有其他必要的条件,比如说自己可以成功转业,事业有一定的着落。

顾渭心思缜密,方方面面想的多。然而他坚信一切缓慢而坚定地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他对未来充满信心。

这天早上时锦年迟迟不见起床,顾渭体谅他辛苦又拖了半晌实在拖不得才去叫他起床。

时锦年睡得死,无论怎么叫都不见反应。

时锦年从轻到重,到最后拉起人晃肩膀也不见人有半点动静,他吓坏了,一探鼻息还有气,只是气若游丝。

目光所及,床头一瓶安眠药,已下了半瓶。

顾渭抱起他疯了一样冲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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