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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D同人)鱼(3)

“小时候的他的确很喜欢哭。”仙道渐渐平复了眉目里阜势高耸的不满,笑容舒展成柔和的状态,”记得那时上艺术课,如果不小心折断了画笔,他一定会毫不怜惜地抛弃整幅作品。也只有他一个人会为了维纳斯雕像到底算不算美和老师争执不休,最后谁也没有办法说服谁。他一直从暮色苍茫哭到太阳升起,再独自闷闷不乐好几个月。藤真健司就是这么一个完美主义到病态的家伙。”

“你也说了,是小时候。”褐发男孩眉眼低垂,手指轻点桌面,神情倦懒一如午后的猫,“我只是不理解,为什么这么丑的东西,博物馆不把它毁了。”

“他什么都要最好,高傲的心能把一整片空阖的海域填得满满当当。对自己,对身边的人都不例外——”

“停。仙道先生,不带这么拐弯抹角夸奖自己的。”语气冷淡,转身欲回自己的房间。

“原来你们那么早就认识了。”越野开口,拦住他的离开。

“是啊,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每天都能在校园里接踵相遇。当时我就奇怪了,为什么总能遇见这个眼睛和笑容都好看到夸张的家伙。上课遇见。下课也遇见。连上厕所都能遇见。很久以后才想明白,原来是他早有预谋。”

“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惊得说不出话来,一个男的,怎么可以漂亮的像个易碎的玻璃娃娃。于是,‘就算拼尽性命也要保护他’的可笑念头,死命地从脑袋里冒出来。我暗暗注意了他一个学期,才敢上前和他打声招呼。现在想来好后悔,居然就这么白白挥霍了半年的时间。”

越野静静咀嚼他们的谈话,心中逐渐漫延出隐约不安的潮湿感觉,婴孩般嘹亮无惧地大声啼哭,让他从燥热夏日的昏昏欲睡中彻底惊醒。仙道注视着藤真的笑容拔节了惯有的五月温度,穿袭不歇的明朗阳光跃入他的眼眸,如同跃入田野,不遗余力地涂抹金黄,昭示炽热无声的爱怜。烫的越野眼眶湿润。一定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他这样想着。头裂开的疼。

眼里倏忽漂漾起清亮的光,流萤艳丽的夏空也因此面容惨淡模糊。男孩寂静而天真的笑容清晰浮现,“越野,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笑,仙道彰这没节操的家伙居然还有这么纯情的时候?”

“喂喂……”

“那个时候我们形影不离。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我们会这样并肩前行,直到老成沙沫。可是你却决定娶叶子了。”

“现在……不一样了。”仙道的声音。

“是啊,不一样了。”藤真的声音。

“今晚应该不会下雨,可以去钓鱼了。”仙道斜靠在窗前,暖阳妩媚穿行,留恋地停栖在他的眉间,他的唇边,他的朝天发上。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金色光辉之间,俊美的像神祇。闪闪发光。灰蓝温和的眼眸闪闪发光,嘴角弧度完美的微笑也闪闪发光。

二十七岁的这个傍晚。古老的天空,流云靡满生色,形同彩帛漫天飞舞,灼热的气流卷起碎金的沙尘,遮掩起艳如玛瑙的太阳。夏花甜美胜过沾濡泪光的璎珞,连缀与翡翠一色的一格一格的草皮。

“呵呵,珠光宝气的世界。”越野没来由地想起了植草,短促明朗地笑。

“想到喜欢的人了?”没有逃过仙道的眼睛。

“不是不是,只是一个朋友。死爱钱。”匆忙地正色辩解后,越野看见藤真架起摇晃的折叠梯子,大概要去阁楼拿一些东西,出声提醒仙道。“你不去帮他?”

“不帮。他的自尊心一哭,可是会打人的。”没有挪动脚步,立在原地淡淡地笑,“你去帮他吧,我可打不过他。”

藤真的气息浸透香草淡静的味道,天然的,好闻的,嘤嘤地环绕在他周围,对他说,“谢谢,越野。今天的晚餐不收你钱。”

“不用客气,没必要算得这么清楚的。”越野说。

“要的。”

“我劝你还是答应他比较好。他是死心眼。”仙道依然淡笑着立在一边,对着漂亮的褐发男孩说,“今天晚上,你也一起去吧,好不好。”

“不去。钓鱼有什么意思。老头子爱好。”漂亮的男孩牙尖嘴利,说起话来不留情面。

仙道放开声音笑起来。“看在我那么爱你的份上也不去?”

“你个变态。”手肘弯起来,在对方的腹部结结实实来了一下。

“开个玩笑也不可以?小气。”捂着胃,感觉酸涩的胃液涌到了喉咙里,被疼痛攥紧了眉头。短暂的认真的沉默过后,他说,“藤真,有的时候我觉得你恨我。”

“想听实话么?”

“恩。”

“有一点。”

“你真小气。”仙道的笑容再次灿烂,振翅咧开一道在使人盲目的黑暗里最明亮的光。突然伸出手,揉乱男孩柔软的褐色头发。“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想知道,十年前的那场意外,你的伤……那种情况下为什么要笑呢?”

“这么久以前的事情,谁还记得。”藤真岔开话题,“我说,仙道先生,出门钓个鱼,不用把自己的皮囊打点得这么骚吧?”

“小孩,别嫉妒我。”他在镜子前拿着梳子比划来比划去,然后摇着头把头发恢复原样,丢下一句“如果不放心就跟着来吧”吹着口哨出门。

不出意外的,藤真没有跟上他刻意放慢的步伐,踏出门口又折回来,“嘿,越野,想不想一起去。”

“哎,你不是去钓鱼么?”越野问。仙道是这方面的行家。什么样的鱼饵适合什么样的鱼适合在什么地方耗上一整天,他都一清二楚。不过他几乎从不拿着自己的渔具出门。它们通常只是躺在他车的后备箱里,和他的千斤顶一起。

两手空空的仙道笑容满满,“我们去钓美人鱼。”

越野追随他远行的视线,目光触及两座比邻而坐的苍翠山峦,晶莹的溪涧在他们之间蜿蜒奔行,像从翻倒的酒瓶里活泼淌出的酒。画面很美。心里生出一丝澄净的慰藉,如同雨水积没童年的青石子路,有两个面容明亮的少年卷起裤腿,携手淌河而过。

霞光微红了天穹锋利的极边,绛紫色云岚在缓缓地流弋飘浮,色彩缤纷的像老去的女人涂脂抹粉的脸。暮色的油彩染指山峦,鹤唳风声间硬朗的树摇晃起了层层叠叠的青红交杂的恐慌。年轻的女孩终日惶惶地躲在家中。来参加小镇传统篝火舞会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女人。

女人们看见仙道移步向她们走来,都捂着脸尖叫着躲到一边,“哎呀!多不好意思,我老的可以当你的妈啦!”然后又贴上来,用手使劲地来回摸他的脸。事实上这里所有的女人都爱他,被渐离的时光摧毁容颜的夏娃,一个个行将就木,看到英俊的男人就起死回生。

众人围坐一起,待夜色黑透,女人们点燃松枝。篝火旋转摇曳,烧起花团锦簇的光辉,沉浸在热气蒸腾的田野兀自流馡。不知是谁率先开口,唱起悲悯的歌,娓娓穿梭的音线,像少女的啜泣捩着棉织的风流进金属一般硬朗黑亮的夜,流过高高低低的树木一并戴在头顶的墨绿色毡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