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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枝词(9)

破坏气氛的人一走,三小姐的脸上又露出笑容,对池玉道:“咱们府里,屈姨娘的绣活儿可是首屈一指,这幅春居图若搁在天工坊里头,做成屏风,或是挂幅,没有百来两银子别想出手。”

屈姨娘这时却嗔道:“三小姐瞎说什么呢,婢妾虽身份卑微,到底也是府里的姨娘,岂能有绣活儿流到外头去,被那铜臭气熏染。”

三小姐并不恼,反笑道:“屈姨娘还漏说了,这春居图可是我大哥亲手画的。大哥原是送我,你见了眼热,便要拿绣的春居图换了那真图去。”

屈姨娘顿时俏脸飞红,扭过头不说话了。

池玉料不到三小姐小小年纪,又是个未出阁的,竟然说出这等不正经的话来,顿时诧异地睁大眼睛。

屈姨娘正好瞧见,便忍羞强道:“妹妹莫理会她,三小姐与大少爷素来亲近,什么浑话都不忌的,也只在我们面前,她才略说几句,换了平日,可比谁都正经呢。”

池玉不好接口,她到现在还没有见过大少爷呢,只得讪讪一笑,垂下了眼帘。

三小姐虽说年纪轻,但既然生在这侯门深府,从知事起,听过的、见过的事情不知有多少,心里却比谁都明白,不过池玉这事她也不好插手,大嫂有意不让池玉接近大哥,偏偏自己这个大哥又素来是铁石心肠,心中全无半点柔情,平日里只在外头做自己的事情,根本就不管内宅,连每晚宿在哪里,也任由大嫂安排,自己这个做妹妹的,又没出阁,没得去管大哥的家事,便故做不知,又转过了话题。

聊了一阵,虽是尽兴,但三小姐也打起了呵欠,是午觉的时辰到了,屈姨娘和池玉识趣,便起身告辞。金桂提了两包香片来,代替三小姐将她们二人送出舂秀园。

屈姨娘心里高兴,一路走着,又和池玉闲聊了不少话,池玉虽应和着,但心中却对提在水荷手中的那一包香片感慨万千,这么一包,值她好几个月的月钱了,将近十两银子的东西,就这么被三小姐随手送了人,还不止一份,做主子的和当奴婢的,这差距实在不是一点半点,好说她也算半个主子呢。

回到小院中的时候,芙蓉还在罚跪,池玉看她顶着日头摇摇欲坠,实在可怜,打眼看了看水荷,见她目光总在那包香片上打转,不断抿着嘴笑,显得心情极好,便趁机道:“芙蓉,你去烧些水来,三小姐赏了上等香片,今儿让大家都尝尝。”

芙蓉便是专管这院中一应热水,外兼打扫庭院,听得这命令,立时便站了起来,可她跪久了,膝盖酸软,一时站不稳,又摔坐在地上。

水荷对这香片早已垂涎,见状瞪眼道:“还不快去,磨蹭什么。”却是根本就不计较芙蓉还没有跪满两个时辰的事。

芙蓉到底只是性格莽撞,却并不蠢笨,知是池玉有意免她的罚,感激地望了一眼,垂着头扶着廊壁一拐一拐地去了。

第9章

池玉没有看她,虽然有心将芙蓉收为心腹,但是并不能做得太过明显,说到底,她现在还不能得罪自己身边这个看芙蓉不顺眼的贴身丫环,老实说芙蓉的性格并不合适收为心腹,但是她没有其他选择。晚香虽然稳重,但是无论自己暗示了多少回,她却始终不表态,只默默地做着份内的事情。月秀机灵,但性子并不安分,对池玉也不太尊敬,木樨的性格有点像晚香,整天难得听她说一句话,比晚香还要闷葫芦,反而让人摸不透她的心思,不敢轻易招揽,至于迟春,这丫头比月秀还不安分,有一次跑到外面去大半天没见人,回来后才知道,她居然一声不吭地跑到三少爷的贺义园去串门了,心太野了,迟早要出事,如果不是自己入府还没多久,不好做出太过分的事情,池玉都想逐了她另换一个听话的来。

丫环们都尝了鲜,虽说未必能品出个什么滋味来,但一听是值好几两银子的东西,便是喝不着,光闻个味儿也能醉了,就连水荷看池玉的眼神,都带了几分亲热。

池玉倒没在意,将剩下的香片分了分,一半让水荷收着,将来好拿出来待客,一半重新包好,等明日李妈妈来了,再孝敬上去,想必以后她的日子又会好过很多。

忙完了这些,她就开始打络子,还叫了晚香过来帮忙,晚香针钱活儿干得好,打络子也是手巧,两个人合力,一下午打出了七八个络子,形式各样,有梅花络,有如意络,有福寿络,有蝴蝶络,颜色也极丰富,每一个都不带重样儿的。

第二天李妈妈,见了香片,果然脸上便如春风和煦,教规矩的时候,即使池玉做得不够好,她的斥责也比以往轻了几分。

眼看就要到用饭的时候,舂秀园里突然来了个小丫头,说是三小姐请池姨娘过去坐坐。

池玉原还想着用过饭后,让水荷跑个腿儿,把络子给三小姐送去,万料不到,三小姐竟然先派人来请她,顿时望了一眼李妈妈,有些为难地开口:“李妈妈,您看这?”

李妈妈略微惊诧了一下,沉下脸,道:“哟,池姨娘什么时候与三小姐亲近了?”

池玉连忙把昨日的事解释了一翻,然后小心翼翼道:“想是三小姐记挂着婢妾昨儿答应的络子,派人来催呢。”

李妈妈心中冷笑一声,暗道:三小姐什么没有,单单记挂你几个络子。面上却半点不露,道:“既是三小姐请你,便去吧,规矩明日再学。”

“谢谢李妈妈。”

池玉将李妈妈送走,这才取了络子,带着水荷往舂秀园去了。却哪里知道,李妈妈走了之后,径直去了乞仁园的东院,大少奶奶的居处。

大少奶奶正在用饭,八个碟的小菜还没有动几口,见李妈妈突然来了,便笑道:“奶娘,可赶了巧,我一个人用饭正觉着闷。”转而又吩咐身后的丫环,“心菊,再添副碗筷来。”

心菊应声去了,李妈妈露出了笑脸,道:“不敢,不敢,这可不成了来蹭饭的吗?”虽是这样说着,却也入了坐。

待用完了饭,李妈妈才凑到大少奶奶面前,将三小姐请池玉过去的事说了。

大少奶奶听了,一笑,从心菊手中接过湿帕子抹了抹唇,不以为然道:“这事我知道了,不过是说了几句好听的话逗得三妹妹开心罢了,三妹妹是个贪新鲜的性子,过后自然就淡了,也不过是这几日的事,不打紧。”

见大少奶奶知道的比自己说的还清楚,李妈妈讪讪一笑,又道:“奴婢看来,那池姨娘也是有几分心思的,小姐还是不要大意为好。”

大少奶奶冷笑道:“有心思好呀,进了这府的,谁没几个心思,我不怕她有心思,倒怕她装做没心思,那才是真正的疮患。就这两个多月看来,她就是根肉刺,轻轻一挑,就没了。且留她一二年,到时再打发了,也免得有人说我性妒不能容人,更不怕夫人责我不为大少爷的子嗣着想。她的规矩学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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