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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枝词(35)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玦,放在地上,然后跌跌撞撞地离去。

池玉怔了半晌,才捡起那块玉玦,玉是白色的,细腻如羊脂,即便她没什么见识,也知必是价值不凡,中心空了一块,想来这玉玦应是一大一小的同心玉玦,二少爷放下的是大的那块,小的必是自己留下了。

“姨娘,姨娘……你在哪儿?”

芙蓉的声音远远传,池玉一惊,忙将玉玦收入了袖中,应了一声:“芙蓉,我在这里。”

一会儿芙蓉小跑着过来,道:“姨娘,我吃饱了,咱们回去吗?”

池玉心神不宁地点点头,顾不得跟柳姨娘和屈姨娘道别,径直带了芙蓉回了小院。晚香正独自在屋里做针钱,忽见她带了芙蓉回来,讶道:“姨娘,如何这么早便回来了?”

按说,这会儿池玉应该还在洞房里陪着二少奶奶。

池玉无奈一笑,把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闹翻的事情略说了说,只听得晚香两眼发直,好半晌才道:“这个二少奶奶好生厉害,二少爷是个憨性子,只怕日后……”

忽觉失言,她忙住了嘴,低头纳线。

池玉倒是心头一跳,晚香这个样子,对二少爷似乎还是有些关心的,莫非……不,不对,如果晚香对二少爷真有意,又怎么会屡次拒绝。

想来想去她有些迷糊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二少爷给的玉玦拿出来,低声道:“这是二少爷让我给你的,他说,这是绝别之礼。”

晚香放下针钱,接过那块玉玦,怔怔盯着看了半晌,突然便落泪了,喃喃道:“这是二少爷及冠时,侯爷亲手送给他的,二少爷视若珍宝,平素不离身。”

池玉望着她,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第36章

“这个我不能收,姨娘,您帮奴婢还给二少爷。”晚香抹去泪,将玉玦又推了回来。

池玉一时哭笑不得,道:“你糊涂了,这东西我如何能代你还,要还,还得你自己去。”

晚香怔了一下,也反应过来,池玉怎么能跑去找二少爷,传出去还不知要掀起什么风浪,只能惭愧道:“是奴婢糊涂了。”

池玉摇了摇头,道:“其实,你若对二少爷也有心……留着做个念想也好,反正,待你出了府,日后便相见无期了。”

晚香低下了头,隔了半刻,才低声道:“二少爷其实是个好人,对奴婢也是一片真心,只是奴婢福薄受不起,只能辜负了二少爷,今儿二少爷大喜,奴婢心里实是为他高兴着。”

池玉长长叹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道:“你是对的,我瞧那二少奶奶不是个好相处的,日后花、辛二位姨娘不知日子怎么过呢。”

晚香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她自八岁入府,头一年,就见到有个姨娘跳了井,更有几个通房丫头打杀的打杀,转卖的转卖,这种事情,几乎每年都有那么一两桩,因此心中早已暗暗发誓,自己宁可嫁个无权无势的下等仆役,也绝不给少爷做妾、做通房。

后来,老侯爷、老夫人相继过世,侯府里几个兄弟也都分了家,搬了出去,府里一下子就少了许多人,如今当家的夫人性子还算仁厚,这种事情便渐渐少了,至多也就是有几个姨娘、通房被打发去了清园,只是随着少爷们相继长大,娶亲的娶亲,纳妾的纳妾,纷争又渐渐多起来。

而且,夫人一直把在手上的管家大权,似乎也有些松动,放了少部分权利给大少奶奶,如今又来了个厉害的二少奶奶,可见两房争斗势不可免,姨娘们夹杂在中间,总要受到影响,旁的姨娘多少都有些背景,自保尚有余,只池姨娘一个,无处可进,也无处可退,一旦两房冲突,第一个倒霉的,指不定就是她。

这些事,晚香心里清楚,却不知道怎么跟池玉说,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了,池姨娘是个明白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必是不沾的,只是她没有依靠,若被人盯上,只怕也无力自保。

思来想去,晚香暗暗握紧了手中的玉玦,自己反正是要走的人,走之前,无论如何,也要给池姨娘留下一线生机。

闲话不提,一转眼便过了新年,侯府里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二少奶奶那边也安分得很,跟二少爷鸾凤和鸣,小日子和和美美的,夫人那边对二少奶奶也甚是厚待,不但没有怪罪她一进门就闹得妯娌不和,反而赏赐了许多物什,一时间二少奶奶在府里那是风头无两,倒让一直提心吊胆的池玉落了一肚子纳闷,那日在洞房里,怎么看二少奶奶也不像个安分的呀,夫人为何半点敲打也没有。如此一来,大少奶奶反倒没脸做人了,甚至有好事者还传言,将来夫人极有可能将管家大权交给二少奶奶。

不过转念一想,便又笑自己没的乱操心,没有事情发生才是最好,若真出了什么事情,只怕自己未必有躲在一边看戏的闲心。初九那日,大少爷忽又来了,留了饭,却没有留宿,池玉也习惯了,暗里地也瞎猜了一通大少爷身体有没有问题什么的,不过毕竟不敢宣诸于口,只管用心伺候了便是。

那一日,她便向大少爷讨了个赏,请大少爷派人将她准备好的几尺布料和一包碎银送回了二叔家,带了口信,布料是给二叔、二婶做新衣的,碎银让二叔攒着,将来好给池旺娶一房媳妇。虽说她是被二叔二婶给卖进侯府的,但到底是亲人,水浓不过血,再说二叔、二婶养她这么大,也没缺了她的吃穿,如今她过上了好日子,不接济一下,将来庄子里人都得戳她的脊梁骨。

大少爷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只示意涤尘去办,涤尘整日跟前跟后,也是个忙的,隔了十余日后,才给池玉送了一个包袱过来,里面是几块二婶烙的干饼,再有两条咸鱼干,还有两双纳好的鞋底,便算是二叔一家的回礼了。

虽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却是礼尚往来,将人情维系了下来。池玉略略叹了一口气,却是想若日后天有不测风云,自己在这侯府里真待不下去,倒也不会落个无处可去的下场,也不枉她把省吃俭用下来的月银,送到了二叔手中。居安且思危,也是她一惯的小心在作祟。

又过了几日,便到了二月。俗话说,二月二,家家人家接女儿,却是出嫁的女儿,都要回娘家来。侯府总共有一位姑奶奶和三个小姐,三小姐还没有出嫁,大小姐和二小姐都是远嫁,路途遥远,来往不便,因此只派了家人送了礼,但只有那位嫁到英王府的姑奶奶,派人先送了信,说是二月初二要回娘家看看,一下子刚刚清闲下来的侯府就又忙碌起来。

“自打老夫人过世后,这位姑奶奶就再也没有来过侯府,也不知今年刮了什么风,倒将这位贵人又吹回来了。”

这话是李姨娘跟池玉闲磕牙时说的,当时,池玉正坐在冷香阁里隔着窗儿看外头的梅花,年前尚是大半的花苞儿,如今已是开到荼糜,花事将了,便如她这样的女子,在这侯府深院里,一日一日虚度,正在感叹间,这位李姨娘忽也来了,身边还带着那位不怎么出来的五少爷,池玉忙见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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