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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枝词(34)

陆贺氏也忙笑道:“这就是了,贵子糕多着呢,妹妹你多吃些,像我一样,三年抱俩,容易得很。”

二少奶奶的脸色这才好了些,抬眼瞅了瞅花、辛二位姨娘,淡淡道:“我入府前,也听说过有两位姐姐代我先伺候了二少爷几年,原还想着不知是个什么样儿的人物,今日一见,却是投了缘,往后咱们一起好好伺候二少爷,要莫学着有些人,也不知仗了什么,就跟红顶白的,一点也不把正房奶奶放在眼里。”

这话听上去是在说花、辛二位姨娘,但实际上,却是她不知从哪里听说过大房里有个极傲气的贵妾,于是暗暗指责大少奶奶一个正房奶奶,居然压制不住纪贵姨娘那样的妾室,讽刺意味十足。

陆贺氏几乎都想跪下来叫她姑奶奶了,好好的大喜日子,你闹腾什么呢,这是婆家,不是娘家,没人再会惯着你呀。

池玉悄悄捂脸,又出了一身冷汗,这还有完没完,妯娌间,又没有牵涉到管家大权的争夺,至于头一次见面就你争我斗,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大喜日子里。

花、辛二位姨娘也是一身冷汗,只得齐齐福身应了一句“婢妾不敢”,便退到后面,无论陆贺氏怎么使眼色,也不敢冒头了。

大少奶奶居然也不生气,端起茶,略拂了拂,又轻嘬了一口,才笑道:“先前堂上报嫁妆的时候,可真吓了人一跳,弟妹家中富有,实是让人向往啊。对了,听得弟妹嫁妆中有一件珍玩,是一只画了梅花的瓶子,好像是出自什么名家之手,叫什么来着?”

心菊会意,忙道:“是阎大家的手笔。”

大少奶奶抚掌而笑,道:“是了,就是阎大家,嫂子记性不好,弟妹可别见笑,实在是阎大家的东西,在咱们侯府里不稀罕,当日纪妹妹嫁进来的时候,可是给侯爷、夫人、二少爷、三少爷、四少爷、五少爷还有三小姐各送了一对,我房里原也有一对,也是画了梅花儿的,前些日子有个丫头不省事,失手打碎了一只,想想只剩下一只摆着不好看,扔了又可惜,正好弟妹嫁妆里也有一只,我便索性把那只瓶子送给弟妹,凑个成双成对,也是吉兆,嫂子在这里就先祝贺弟妹和二少爷鸾凤和鸣,百年合好了。”

二少奶奶的脸色又开始发青,几欲发作,又想起今儿是自己的大喜日子,不宜发作,当下便拿起了茶盖儿。

第35章

池玉听得有些懵懂,不知道大少奶奶为什么拿一个瓶子说事儿,屈姨娘便凑在她耳边悄声道:“二少奶奶的嫁妆里头,这只‘喜上眉梢’白玉瓶虽不是最值钱的,却是最有体面的,阎大家的瓶子,千金难求,用来做嫁妆最有面子。当年纪贵姨娘进门时,便以阎瓶做礼,旁人难得一件的东西,她一手送出了七八对儿。”

说着,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别看明面上,纪贵姨娘的嫁妆不如二少奶奶的多,暗地里,还陪了六千两白银,只这些银子,便足够抵上二、三份二少奶奶的嫁妆。这还是咱们后来打探出来的,没打探出来的,又不知有多少了。”

池玉怔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二少奶奶讽刺大少奶奶压不住一个妾室,大少奶奶就反过来讽刺二少奶奶的嫁妆不如一个妾室的多。

想想也是,二少奶奶的嫁妆再多,她娘家始终只是个官宦人家,不能跟那等富可敌国的家族相比,只是纪贵姨娘的外祖始终还顾忌着不能逾了礼数,所以明面上,纪贵姨娘的嫁妆始终符合了贵妾的身份,但是暗地里又塞了多少,外人就不会知道了。

妯娌间这般斗来斗去,自然最后不欢而散,虽然情面上,大少奶奶应该一直陪到二少爷回来,但是二少奶奶却被几番气得不轻,也不顾颜面,将茶盖放到了茶盏上,却是典型的送客姿态了。

“看来弟妹也累了,那我和姨娘们就不打扰了。”

大少奶奶也是干脆利落,见二少奶奶主动送客,她连敷衍一下的意思都没有,起身就带着柳、屈、池三人走了。

待出了门,大少奶奶又顿住脚,笑道:“今儿是大喜的日子,你们几个也不必跟在我后头,自去里面讨喜酒喝去,也不枉二少奶奶给了你们那么丰厚的见面礼。”

姨娘们面面相觑,谁也猜不出大少奶奶这话中的意思,正想说几句表忠心的话,大少奶奶却已扶着心菊走远了。

屈姨娘干笑一声,道:“既大少奶奶这样说了,咱们便去讨杯喜酒吃吧。”

女眷的酒席,设在冷香阁,阁外植梅约有百余株,此时约有三十余株早梅已经长出了花苞,虽未盛放,但将开未开时,最是韵味十足。池玉喝了几盅酒,便觉得脸上热热的,头也有些昏了,便不敢再喝,借口更衣,带了芙蓉出来,被冷风一吹,清醒了些,索性便驻足赏看这些花苞儿。

风一吹,芙蓉却打了个寒颤,道:“姨娘,奴婢去给您拿件披风来。”

池玉倒不觉得冷,她刚吃了酒,身上正热着,但见芙蓉小脸蛋儿被吹得有些发青,想着自己因为她年纪还小便没有让她吃酒,估摸着受不住风,心中生怜,便道:“你到里面再吃些菜去,这儿不用陪了。”

芙蓉有些犹豫,被池玉催了几下,便受不住美食诱惑,蹦蹦跳跳地进了冷香阁。

“可不许吃酒呀。”池玉在后面笑着追了一句,心想这丫头到底还是孩子脾气,若换是了晚香,定不会就这样走了。

她在梅林里流连了约半柱香的时辰,身上的酒劲儿过去了,这才觉着渐渐有些寒意上身,颤了一下,便想着回冷香阁里,方才走了两步,忽见一株梅树后面转出一个人,一身大红喜袍,却是今日的新郎倌,侯府二少爷。

“二少爷?”一惊之下,池玉连退了几步,方才醒悟过来,屈身行礼。

二少爷似乎也吃了不少酒,白白净净的面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但眼神还算清醒,只是脚下虚浮,扶着树干才站得稳。

池玉瞧着他有些不对,忙又退了一步,道:“二少爷可是酒吃多了不舒服,婢妾这就唤人来。”

言毕,正要快步离去,却见二少爷跌跌撞撞地拦了过来,惊得她不得不再次退去,唯恐与二少爷相撞,坏了礼数。

“池姨娘,我只说几句话。”

二少爷扶着梅枝,好不容易才站稳,胸膛起伏,似乎有些激动。

池玉怕他再上前,更怕被人看到,只得道:“二少爷有什么话,可否容后再说,婢妾当回去了。”

“一句,就说一句。”二少爷的声音软绵绵的,透着几分哀求。

池玉心一软,这位二少爷不像大少爷那么冷漠,也不像三少爷那么怪异,想想二少奶奶那样厉害的性子,顿时便多了几分同情。

二少爷见她不再想离开,心中一松,才道:“我对晚香……是、是真心的……她不愿,我、我也不愿强逼,原想时日长了,她总能明白的,可是……可是……造化弄人,我知、知她等不得了,青春空耗,最是残忍不过,我、我祝她……称心如愿,一世无忧,这个……送给她,作绝别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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