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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枝词(29)

池玉睁圆了眼睛,看着他端起放下,便知道大少爷不爱这西湖香片,心中失望之极,却又毫无办法,只得打精神,道:“这西湖香片原是三小姐送的,婢妾也不知是否合大少爷的口味。”

“茶不错,是女儿茶。”齐耦生随口应了一句,目光又在池玉面上扫过,略略一顿,又道,“蒙顶甘露或大红袍也都是好的,次一等的太平猴魁亦可。”

“是,婢妾知道了。”

这回池玉可听明白了,西湖香片是女人喝的茶,大少爷喜欢蒙顶甘露、大红袍和太平猴魁这三种茶,虽说名儿都没有听过,但只需打听打听,回头屋里备上一些。大少爷特地与她说这些,岂不是暗示他日后还会来的么?

思及此,她顿时欢喜莫名。

齐耦生沉吟了片刻,却道:“你院中可是有个叫晚香的丫环。”

池玉怔了怔,道:“是。”

转身略略提高声音叫了一声:“晚香,你进来。”

一直候在门口的晚香连忙打帘进来,道:“姨娘,有什么吩咐?”

池玉也不说话,只是满眼疑惑地看向大少爷,心中暗暗思道:晚香的事情,自己还没有与大少爷提过,难道大少爷竟已知晓?

一时间,大少爷在她眼中变得神秘起来,这可不就是未卜先知么?

齐耦生打量了晚香几眼,却把侍立在一旁的水荷气坏了,心中直觉得大少爷这是看上了晚香,恨得几乎将手中的帕子拧成两段,待听大少爷说了一句“下去吧”,这才气平,得意地望着晚香,暗道: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模样,也配攀上大少爷。

晚香莫名所以,只得又福了一礼,退出了屋外,照旧在门口候着,只是两只耳朵却是竖了起来。

齐耦生又沉吟了片刻,似乎有些难以开口,斟酌了许久,才道:“前些日子过中秋,与弟弟们一道赏月食蟹……”

只说了半句,便又停下,眼神落在池玉的身上,似乎想让她接下去。

池玉亦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大少爷到底想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道:“是,那夜的月亮可真圆。”

中秋宴她自然也是去的,只是没有资格上桌,一直侍立在大少奶奶身后布菜、斟酒,那日她才算将整个侯府里平时不怎么露面的主子们认了个全,如那位很得侯爷看重的七老爷的家眷、还有侯爷其他几个已经分家出去的兄弟们的家眷,还有那些手握重权的内、外管事们的家眷,听说另有外面几间进项丰厚的铺子里的大掌柜、田庄上的庄头也都来了。

当时场面太热闹,现在回想起,池玉还略略能感到一丝兴奋,自她嫁入侯府已来,那是她度过的最满足的一天,她终于见识到一个侯门的富贵荣华,那是她在庄子里时永远也想像不到的。

这时候大少爷突然提到那一天,却又让她疑惑不已,那一天,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呀。不过话说回来,当时女眷和男人们的席面是分开的,她也没见着大少爷,自然也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

“是呀,月亮挺圆的。”齐耦生似乎有些气闷,脸色沉了沉。

池玉顿时有些心惊胆颤,自己回答错了?可是她真的猜不出大少爷想说什么呀?

咦,等等。大少爷刚才问起晚香,又提到弟弟?这个弟弟若非指的是二少爷?

晚香的事情自己可没有向大少爷提过,晚香自己也不可能说,那……难道会是二少爷他……

一想这里,池玉只觉得头皮发麻,难道是二少爷他终于按耐不住,开口向大少爷要人。是的,一定是这样,否则大少爷不会平白无故地大白天跑到她的院子里来,更不会来了以后却难以开口,侯府二少爷,想要纳了大少爷的妾室身边的丫环,这种事情大少爷一个男人自然是不好开口的,按规矩,大少爷应该先跟大少奶奶说,然后由大少奶奶出面跟她来说才合情理。

是了,大少爷也并不想把晚香给二少爷,二少爷娶亲在即,这个时候纳妾,不,哪怕只是收个通房都是违例的,二少爷也是急了,不在娶亲之前收了晚香,等二少奶奶入门,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大少爷素来重规矩,心里并不同意,但是抹不开兄弟情面,他绕过大少奶奶直接来找她,分明是要借她的口来拒绝二少爷,毕竟晚香是她的人,只要她不同意,就算是大少爷也不能强逼。

第30章

思及此,池玉终于醒悟过来,大少爷希望她说什么了,心思略转了转,便有了说辞,面上挂着浅笑,道:“大少爷,您可要用些点心,婢妾让晚香取些来,这丫头,办事最灵俐不过,婢妾这院子,少了她可真不行。”

水荷又气白了一张俏脸,晚香是最灵俐的,那她算什么?

齐耦生面色顿时缓和下来,又看了池玉一眼,眼神中竟有些赞赏了,道:“那就用些吧。”

池玉心中欢喜,忙又将晚香叫了进来,让她去取几碟点心,同时暗地里对她使使眼色,嘴唇微张,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机会。”

晚香竟是懂了,眼圈儿微微一红,退了出去。

水荷不甘示弱,径自上前一步,道:“这茶水也凉了,奴婢给大少爷换茶。”

齐耦生眉头一皱,他本无意多坐,不过是见池玉心眼灵活,懂得猜度他的心思,这才给她个面子,此时见站在池玉身后的一个丫环,居然连个请示都没有便擅自做主换茶,顿时心中不悦,道:“你姨娘还没有发话,退下。”

水荷俏脸儿一白,立在当场,眼泪儿都快要流下来。

池玉暗地里微微摇头,这水荷也太不识眼色了,素来仗着大少奶奶的势在院子里指东挥西的,平时这样便也算了,在大少爷面前也这般做派,实是蠢了。

心中虽这样想,口中却打着圆场,道:“这茶是有些凉了,水荷,你去换茶吧。”

水荷强忍着泪,取了茶盏出了房,一出门那泪珠儿就不停地往下落,心中委屈之极。廊下几个小丫环们躲在柱子后面探头探脑,见水荷一出来就哭,旁人便也罢了,芙蓉却噗哧一笑,以指尖划脸,低声道:“眼泪儿掉掉,小猫儿笑笑……”

水荷又羞又恼,一气之下抬手就将茶盏往芙蓉头上砸去,却是砸偏了,撞在廊柱上,又掉落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怎么回事?”

大少爷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吓得小丫头们顿做鸟兽散,水荷更是脸色苍白,全身几乎都颤抖起来。门帘儿一掀,却是池玉探出头来,看了看外面的情形,忙低声道:“愣着做什么,赶紧打扫干净。”

语毕,便又回转屋里,对着大少爷微微一笑,避重就轻道:“这丫头有些毛手毛脚,失手打碎了茶盏,惊扰了大少爷,婢妾这里代她赔罪了。”

齐耦生沉着脸,道:“这样的丫头,放在屋里伺候不知要打碎你多少物什。”

池玉心思转了转,听出点意思,若想赶水荷出房去,这倒是个好机会,只是一想到大少奶奶,却又不敢轻举妄动,陪了几分小心,道:“水荷是大少奶奶为婢妾用心挑的,平日手脚也都还灵俐,使唤得尚是称手,也不知今日是怎的了,想是见了大少爷来,心中欢喜,以至失了稳重,却也不是有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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