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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枝词(20)

金桂一走,水荷却轻哼了一声,道:“什么与三小姐投缘,分明是打着三少爷的主意,府里上下,谁不知道那位陆小姐每回来,都要索三少爷的字贴,当咱们府里人都是瞎子,瞧不出吗?”

池玉一怔,晚香已道:“不要乱说,三少爷字写得好,来索字贴的人多了去,又岂止陆小姐一个。”

“别人家都是派管事拿着名刺来求的,岂见有家中小姐亲自上门来索。”水荷不屑道。

“好了好了,旁人家的事,和咱们没什么关系,天色也不早了,都进屋歇着吧。”池玉也不想让水荷再说,便进了屋。用过晚饭后,她才拉了晚香,悄悄问了个明白。

原来府里这位三少爷,生性顽劣,读书不见长进,偏偏却写得一手好字,若他不是侯府中人便也罢了,偏又是侯爷嫡子,又是最得夫人喜爱的,外头人旦凡想巴结,又寻不着门路的,便借口索三少爷的字贴以讨侯爷和夫人的欢心,因而贺义园的门槛都要被踩破了。

三少爷是个顽劣慵懒的性子,平日写字,也不失为一个爱好,可求的人多了,他偏就犯了性子,不肯写了,这一点连侯爷都拿他没办法,只得让门房看紧了,不许求字的人再上门。但这法子也只拦住一些普通人罢了,若有亲朋好友上门,又或是那些身份尊荣纯是为欣赏而不是为巴结而来的,又岂能这样不讲情面,便只能给三少爷许下无数好处,这才能骗得三少爷写几个字。

像那位陆小姐,说她有意于三少爷,那真是假的,人家小姐跟三小姐一般年纪,才十二三岁,懂什么呢,便是家中长辈有这个意思,也不会对她说,更不会做得如此明显,要说那陆小姐也确实才华横溢,真正仰慕三少爷的字,又不便亲自去找三少爷,这才来请三小姐出面,去求几个字罢了,只是水荷那样说来,确实是有些难听了,三小姐也是侯门娇女,那陆小姐既要求字,自当亲自来找三小姐,如何能随便派个管事来,若这般反倒是她不知礼数了最后晚香又道:“姨娘,您可叮嘱水荷,莫让她在外头乱说,让夫人听到了,会不喜的。”

“为何?”池玉有些诧异,那位陆小姐既然才华横溢,想来为人定是不错的,如此佳女,门第也不差,若真与三少爷成事,也是美事一桩,夫人为何会不喜?

晚香低声道:“三少爷虽是嫡子,但到底不是长子,将来侯爷这份家业,轮不着三少爷,因此夫人早为三少爷打算了,想娶一位王府郡主,这事情,府里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因此夫人最恨旁人说三少爷与哪家小姐相好,恐传出去坏了名声。”

池玉听了心中一凛,便在睡前跟水荷提了提,水荷虽是爱听不听的,但到底应下了。

次日天气又热了些,池玉便换了一件轻薄些的衣裳,她本爱素净,不喜花俏,但大少奶奶却下了命,不许她再穿得素净,无法,只得在装饰上花些心思,这身上下一色的大摆青裙,她在上面用黄线绣了大朵芍药花,黑线做茎叶,红珠做蕊,顿时就褪去了素净,变得一团花俏,再戴上大少奶奶赏的那对血玉镯子和凤头金钗,便有了一身贵气,真正像个侯府姨娘了。

往夫人与大少奶奶处请了早安,回程便径直去了舂秀园。

第20章

三小姐正在捡花儿,这些花儿都是百草园一早从城外头送进府的,刚到没多久,上面的露水儿都还没干透,煞是鲜活可爱。

见池玉来了,三小姐极是高兴,笑道:“正巧了,我刚捡了几支兰花儿,准备做香囊,极香的,让一支与你戴上。”

这三小姐待人一向亲厚,池玉也乐得与她亲近,便让水荷帮她把花儿戴上,笑道:“确是极香的,有了这兰花儿,身上都不必带香囊了。”

“可不是。”三小姐眉开眼笑,“只可惜这花儿不禁戴,半个时辰便要枯了,还是做成香囊长久些。昨儿个萍儿见我身上有个,极是喜欢,所以今儿我挑一些做了,让人给她送去。”

原来那陆家小姐的闺名里有一个萍字,倒是十分好听。池玉思忖了一下,便又笑道:“我瞧这花篮里的兰花儿不多,可未必够做一个香囊的。”

三小姐一听,便愁眉苦脸道:“都是近日时不时落一场雨,天气又是冷冷暖暖的,害得兰花儿都不开了,我命人一早去了花房,将所有的兰花儿都抢过来,也不过只得这几只,没法子,只得再塞些别的花儿凑一凑了。”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陆小姐慧质兰心,当能体谅才是。”池玉安慰道。

三小姐一听又高兴起来,道:“这话却是不错,萍儿真真当得慧质兰心四个字,你还未见她,便能说出她的禀性,可见也是有缘份的,只可惜萍儿怕见生人,不然昨儿你们见了,定然有话说。”

池玉顿时捂嘴笑道:“那陆小姐定然是赞三小姐娇憨可人了。”

“这个你也知道?”三小姐睁大眼睛,见池玉几乎笑瘫在椅中,这才明白自己被取笑了,脸色红如朝霞,扭向一边,道:“姨娘不是好人,我不与你说话了,快走快走,不然我叫金桂赶你。”

“是我错了,三小姐饶恕则个。”池玉忍着笑,连忙赔罪。

“不听不听,你快走……”三小姐原还想原谅的,但见池玉忍笑的表情,立时又羞恼了,这副小女儿神态,也越发地娇憨了。

池玉实在是忍不住笑,怕越发地惹恼三小姐,便要借势而走,这时却听门外一个少年声音道:“谁惹我三妹妹不高兴了,该打。”

却是三少爷齐耘生不知怎地来了,走路摇来晃去,也没个正形,也完全不似在夫人面前那般蹦跳。

池玉赶紧起身,垂首福了半礼:“婢妾见过三少爷。”

“哟,这不是大哥的新姨娘,我的新嫂子吗?”齐耘生嘻嘻哈哈地,也不忌讳,就在池玉原先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下。

池玉只是个姨娘,份位还低,哪里敢当他一句嫂子,只得退到了三小姐的身边,垂头不语。

三小姐知她为难,便娇嗔道:“三哥你正经些,池姨娘可不是你外头那些花儿粉儿的,对她不敬,小心大哥罚你背书。”

齐耘生吐了吐舌头,笑道:“好妹妹,我错了还不成,喏,这是你昨儿索的字,我亲自给你送来了。”

三小姐这才露出笑容,道:“我知三哥对我最好了。”

齐耘生又唤了一声“扫墨”,便从外头跑进一个小孩儿,瞅着才十岁出头的模样,梳着根冲天辫,眼神转溜溜的,极是机灵,手中捧了一副字呈上来。

三小姐当场打开观看,池玉正站在她身边,也看得清楚。三少爷的字到底有多好,她瞧不出来,只看着比自己那手字要有气势得多,一瞧就是那种富贵公子才能写出来的。

齐耘云见池玉也在瞧,便取笑道:“新嫂子认得字么?”

池玉脸一红,但也不愿被一个比自己还小一岁,不,准确说,只小七个月的少年看扁,便念道:“人皆嫌命窘,谁不见钱亲。水晶环入麦糊盆,才沾粘便滚。文章糊了盛钱囤,门庭改做迷魂阵,清廉贬入睡馄饨,葫芦提倒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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