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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虫的幸运(25)

可怜虫对家人的印象,仍然停留在他被卖进城主府的那一年。

郑瑾抬起手,摸摸他的头发,正要安慰,可怜虫忽然“啊”了一声,往后一跳,语无伦次道:“那个……对不起……谢谢……我、我回去了……小金过来……”

原来郑瑾手一动,他才发现自己一直被郑瑾抱在怀里,和陌生人的亲密接触,让他感到一阵羞涩,结结巴巴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弯下腰摸到大狗脖子上的绳索,逃一样地跑了。

郑瑾望着他摇摇晃晃的背影,不由再次失笑。五年不见,小家伙还是爱躲啊,不过刘家庄就这么大,他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何况……这只狗还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只要一声口哨,小家伙自然会被狗给带到他身边来。

清风吹过梨园,空气里的淡香越发的浓重起来,点点白胜雪,恬淡而朴素,就像那个小家伙,五年如一日,依旧是那温驯的气质,依旧是那清澈的眼眸,只是不再恐惧,不再瑟躲,不再不言不动宛如布偶,鲜活而灵动的表情,折射出动人的羞色。

天蓝云淡,花白草碧,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这个春天的清晨,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开始。

这一天,可怜虫失常了。编竹笠的时候,他的手被竹片划了一道血口,从三年前开始,他就再也没有犯过这样的错误了,把刘大福惊得大呼小叫,找了药粉来给他抹上。吃饭的时候,他失手打破了两个碗,吓得刘大娘连连摸他的额头,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只能嗫嗫地连连道歉,然后不由自主地脸红。

到了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无法入睡。这一整天,他的耳边好像总是回荡着郑瑾那温柔到骨子里的声音。太好听了,他以前一直以为,小九妹妹的声音已经是全庄里最好听的,想不到还有更温柔动人的声音。

还有那个温暖的怀抱,有力的双手……想到这里,他的不由得悄悄捂住了脸,双颊上滚烫滚烫,这种心跳加快的感觉从未有过,既有一点点惊惶,又有一点点期待,更多的是不知所以的安心,郑小夫子的怀抱,让他有种非常安心的感觉,好像……好像只要待在郑小夫子的怀抱里,就什么也不怕了一样。

啊,他怎么会有这么羞人的心思,把头埋进了枕头里,可怜虫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可是不一会儿,思绪就不由自主地还是转到郑小夫子的身上,声音这么温柔的人,会长得什么样子呢?个子一定高高的,可怜虫依稀记得自己倒在郑小夫子的怀里的时候,头顶才到人家下巴,眼睛一定像水一样温柔,脸上一定总带着笑,是个大大的好人。

刘家的隔壁,游医的家中,郑瑾同样睡不着,披着衣服走出房间,站在院子里望着可怜虫的房间方向,不知在想什么,一边想还一边笑。

游医打着呵欠从茅房里出来,一眼看见郑瑾,脸色一正,弯腰行礼。

“城主,您还没睡?”

昔日的少城主,如今已经是城主,游医虽然被派到这个偏远的乡下保护一个普通少年五年,可是城里的消息他还是时时关注的。

这五年,是不平凡的五年。

第一年,少城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夺取了整个城主府的大权,城主对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的行动,惊愕之下,几乎没有反抗就交出了手中的权力,搬到了别院颐养天年。

第二年,少城主开始肃清城中的反对势力,恩威并施的手腕让他所有的对手都感到胆寒,这样一个年轻人,其魄力远胜其父当年,自然搏得了很多人的支持。

第三年,少城主请城主夫人与二公子一起住进别院,随城主一同颐养天年,谁都知道那是变相的软禁,二公子跟少城主差不多年纪,颐养天年岂不是说笑。城主夫人带着二公子出逃邻城,并借用娘家的兵力试图强夺回权力。

第四年,战祸乍起,才一开场,少城主就连络了邻近几个城的盟友,将城主夫人的势力一举击溃。结果不用再说,那个邻城被少城主及盟友们瓜分殆尽,城主夫人投井自尽,二公子失踪,后来听说是在出逃的路上被人贩子骗走。

第五年,城主病逝,少城主正式成为新城主。

多么辉煌的成功,少城主用事实证明了他的魄力,然而,仅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少城主之所以这样大动干戈,冒了这样大的风险夺权,竟然全是为了一个不起眼的瞎眼少年。

第13章

游医不由得用钦佩的眼神望着郑瑾,古人冲冠一怒为红颜,他们城主一手翻天为少年,强啊!但是话又说回来,那个刘家小弟实在是可爱啊,难怪城主把他当宝一样,不让那些恶吏来刘庄家明拿暗抢,还训练了一只通人性的狗,当然,如刘家小弟是刘家庄的福星之类的谣言,则完全是游医自作主张地散布出去的。

郑瑾转过脸来,看着游医,脸上的神情比先前略微严肃了一些。

“黑三,这几年辛苦你了。”

游医忍不住开起了玩笑,道:“有吃有喝有得玩,这样的辛苦,再多几年我也……呃,城主,属下失礼了。”他这几年日子过得轻闲,一时间就有些忘形。

“无妨,这里又不是城主府,随便些,不必拘礼。”郑瑾的目光不由得又转向可怜虫住的房间的方向。

“城主,您今天见到刘家小弟了?”

见眼前这位至高尊贵的人,洋溢着满面春风,故作的严肃仍然不能掩盖住他满眼的温柔,游医就猜出必然是见到那个可爱的瞎眼少年了。

“他长高了很多……”郑瑾先是微笑,旋即又皱眉,“不过身体还是太瘦弱了,几乎没长肉的样子……”

游医唯恐郑瑾认为是他照顾不周,忙道:“刘家小弟身体底子本来就弱,又受了几年虐待,已经很难恢复了,只能慢慢调养。”

“以后不会让他再受苦了……”郑瑾喃喃地叹了一口气,眼底温柔又现。“对了,以后在外面,称我郑小夫子即可。”

“是。”

次日,可怜虫顶着两个黑眼圈摸出门来,倒把刘大娘吓了好大一跳,连连问他怎么了。

“夜里热,没睡好。”

可怜虫支支吾吾,没追问得没办法,只能照实回答,却不敢说他是想着一个刚认识的男人,想得身体直发热。

刘大娘却了悟地笑了。

“原来是小弟长大了,大福他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夜里也老睡不着,翻来翻去想……媳妇儿呢。”

她把媳妇儿三个字咬得特别重,把可怜虫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嗫嗫道:“哪有……哪有这么想……”

刘大娘却笑得更欢了,把可怜虫按到饭桌边坐下,道:“干娘知道你脸皮薄,不过这件事呢,也没什么好薄的,男人总是要娶媳妇的,娶了媳妇,才叫成家,成了家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就是别学你大福哥,有了媳妇没了娘,整天围着媳妇转,连早饭也不在一桌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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