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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期男妓之春日茶熟(25)+番外

然而当晋双城提出与他同拜月老之后,他的心里却生出一点点的希望,也许现在的晋双城与十年前不一样,他既然能不在乎旁人的眼光,是否也能接受那段并非出自自愿的过往。

可是晋双城不顾而去的反应,终究打破了曾大夫心里的那一点点希望,就那么走了,只凭一个醉汉的指认,竟连一句「为什么」也不问。

「哈哈……哈……」曾大夫忽地笑出了声,笑不可抑地弯了腰。金玉池畔早已空无一人,四下寂静,曾大夫的笑声来得突兀,竟透着几分的凄寒。

不可笑吗?他和晋双城都是天真的蠢蛋,一个天真地以为十年光阴,什么也不会变,只要说几句认错的话,便能回到从前;一个天真地以为十年光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本性,只要是喜欢上了,便能包容一切。

聪明人只有一个,晋双绝,十年前瞒着晋双城将他卖进了上和南馆,毁他一生;十年后,又找来一个醉汉,便将他和晋双城之间努力维持的假象一语揭穿,说什么这一、二日内到,分明是早就来了,不动声色的安排了一场戏,现在怕是正在哪里等着晋双城,再演一场兄弟情深的戏。

「想不到你还能笑出来。」

「这世上可笑之人、可笑之事太多,我又为何不能笑?」笑声止了,曾大夫转过头来,见一人立于三步外,赫然竟是祁长风,却并未有半点意外的神色,面上仍有笑意,「是你……」

祁长风凝视他半晌,学他模样在金玉池边的草地上坐下,从身后托出两坛小米酒来,道:「当日你请祁某树下饮茶,今日祁某便还你一坛美酒。」

「好东西,正是所需之物。」曾大夫接过一坛酒,拍开封口,浓浓的酒香熏人欲醉,他也不管自己酒量浅,仰头便灌下几口,任酒性将头脑冲昏,才道:「祁大爷真是好兴致,半夜三更出来竟仍带着酒。」

祁长风听他改了称呼,不禁拧眉道:「你我兄弟,怎又见外了?祁某可是带着酒,专来寻你一醉。」

曾大夫又喝一口酒,方才斜着眼瞥来,眼里全是昏昏然的自讽。

「祁大爷一身脂粉味,想必也是自那花柳地里看了一场戏出来,来寻我这做戏之人是为一醉,还是另有所图?」

头脑虽昏,心下却明,只是借着这酒意,他也不顾旁人的眼光了。

祁长风哂然一笑,也拍开酒封,狂饮一大口,道:「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明日种种譬如明日生,江湖男儿不拘小节,英雄豪杰谁无一时窘境,结朋交友只论性情,看对了眼便是兄弟,若真计较开来,岂不是一个朋友都没了。来来来,今夜,你我兄弟不妨一醉。」他并不明言已见着令曾大夫难堪的那幕场景,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你曾大夫曾经如何,与他何干。他只赏你这个人可交,那便够了。

「这般说来,今日便是不醉也不成了。祁兄,请!」曾大夫摇晃着手中的酒坛子,对着祁长风举起,清冷的月下,隐约可见他脸上被酒气熏起的红晕,眉眼虽细,却似收取了月光一般光莹流转,衬着一身红衣,分外夺目。

「曾兄弟,请。」

祁长风抓起酒坛,遥遥回敬,然后一仰头,将满坛的酒一气喝尽,未及放下酒坛,便听得耳边传来「扑通」一声水响,抬眼望去,却是曾大夫将喝尽的酒坛子扔进了金玉池中,水花四溅,原本平静的水面急遽晃荡起来,倒映在水面上的一轮圆月,眨眼间支离破碎。

曾大夫又笑起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那笑声也因动作过于吃力而变得继继续续,指着破碎的月亮,他道:「天上月,摘不得,水中月,碰不得,那它为何要存在?它为什么不躲起来,偏偏要出来引人迷醉……我偏就要抓住它,看你能奈我何……哈哈……能奈我何……」说着,整个人便向着那水面的月亮扑倒,祁长风吃了一惊,一跃而起眼捷手快地拉住曾大夫,正要开口,蓦地手里一沉,却是曾大夫整个人都醉瘫在他手里。

祁长风低下头来,却见酒气扑鼻的面上,一滴泪无声滑落,一愕后他忽而也笑了,自言自语道:「这般的打击之下,仍能笑出来,我还当你已是百炼金钢,宠辱不惊,这一醉可不就现出原形来了。可惜,可惜,晋双绝已着人在城中四下散播谣言,过了今日,你再想做人便难了……到那时,却不知你可还能挺得过去?」—击掌,祁胜与两名护卫便出现在身后。

「把他送回去,然后暗地里守着。明日他若决定到祁府来,你们一路护送,可莫让人伤了他。」

「是。」

两名护卫接过人,领命而去,独留祁胜,略有不解地问道:「爷,您为何不把人送给晋爷卖个人情,反还要保他?」

「我肯卖这个人情予晋双绝,他还未必肯收。」祁长风负手一笑,「再者,一个赤圣手,可比晋双绝的一个人情来得有用得多。」

「晋爷为何会不收?」

祁长风眼里闪过一抹不屑:「以赤圣手的本事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去当一个下贱的男妓,也就晋双城才会瞧不出来,亏他还与赤圣手的关系不同一般,竟还不如我了解。看眼下的情形,分明就是晋双绝搞的鬼,既要保住连云山庄的面子,又得装出一切与他无关的样子,祁胜,你也不想想,晋双绝这人向来假仁假义,做下那事连晋双城都瞒着,我若把人送去给他,不是去戳他的脸皮吗?」

「爷的话有理……」祁胜跟在祁成风身后,思索一番又道,「爷,我观赤圣手,不是轻易低头之人,若他明日执意不来向您求助,又当如何?」

「明日听了谣言的人,会一涌而上将他生生打死吧。」祁长风脚步一顿,语气里不无惋惜。

祁胜—惊,忙道:「赤圣手昔年行走江湖,活人无数,江湖上诸多高手,都欠他情分,尤其是凤栖园的寒江公子,近几年来与他来往颇密,若能借赤圣手的关系,求得寒江公子之助,凭寒江公子在江南的威慑力,本帮一统江南指日可待,爷……我们可不能让赤圣手出了差错,为何不索性将他带回府中?」

「我要的是能助我大业的赤圣手,而不是一个寻常大夫。哼,赤圣手,不是轻易低头之人,也不是愚钝之人,他若要来求我庇护,自当摆正身份,心甘情愿恢复身份,否则,我便是强留他在府中,又有何用。」

不能为之所用,便任由其毁,祁长风的心态于江湖人来说,尽管显得无情,却也是正常。其实看在曾大夫曾救他一命的份上,他也不是真就袖手旁观,而是笃定曾大夫不会放弃这个求生的机会。

花柳地的那一幕他从头看到尾,眼见晋双城离去后,曾大夫受人围观耻笑,跌撞着走出,他暗中跟踪,观察良久,本以为曾大夫会有寻死之意,却未想曾大夫仅仅只是坐在金玉池边怔怔出神,而后又大笑出声,月色下,红衣随风扬动,竟如燃起的火焰,他又想起那句「赤衣烈如火」,不禁从隐身处走出。赤圣手绝不会自选死路,因为那火……仍未到燃尽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