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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矜(10)+番外

「你哭了!」

生硬的没有什麽语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宁一怔,「诶」了了一声,愕然地看向苍冽。刚刚,是他在说话?

「爲什麽哭?」

生硬的声音又响起,这一次,白宁清楚看到了苍冽嘴唇开合的样子。

「你、你怎麽开口说话了?」

太过吃惊的白宁,没有意识到苍冽的提问,苍冽到南馆也有两个多月了,除了第一次报出自己的名字之外,就没有人再听到他说过半句话,从生硬的吐词,白宁确认了一个事实,这家伙,恐怕从小到大,都没有开口说过几句话吧。

苍冽不再说话,反而往后退了一步,被他那高大的身材遮挡的阳光,又重新照射到白宁的身上,脸上一片湿濡,伸手一摸,才发觉手指沾到的水迹。

「我哭了?」白宁这才反应过来,舔了舔手上的水迹,一股咸咸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是啊,我哭了……真是的,都这麽大了,还哭鼻子……苍冽,你不许笑话我,也不许讲给别人听……真丢脸……」

虽然嘴里念念叨叨,可是那泪,仍然止不住地往下落,无论他用手擦多少次,总也擦不乾净。梦虽然醒了,可是梦中的那份无助绝望以及几乎要将心撕裂的悲伤,依然紧紧纠缠着他。

「你转过身去不要看着我……」

「不要再看着我了,我没有事,只不过……只不过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你没有看过别人哭吗?有什麽好看的,又难看又尴尬……」

「喂,你老看着我是什麽意思,不想安慰我的话就快走吧,看着我哭会让你觉得快乐吗?」

「快滚啦,你听不懂人话……嘎?」

冷水从白宁的头顶上直直地浇下,将他浇得透心凉,怔怔地看着手里还拿着茶壶的苍冽,白宁懵了。

「湿了,看不出了。」

苍冽生硬的话语,不但没头没脑,还把白宁冻得直打哆嗦,不管怎麽说,已经是深秋了,这麽一壶隔夜的冷茶就这麽浇到头上,冰冷的茶水从头发上淌到脸上,再顺着流到脖子,然后前胸后背都被洗礼了一番,谁受得了?

「景儿、景儿,快准备热水……」

顾不得其他,白宁直接从床上跳到地上,一边找乾布擦脸,一边大呼小叫,中间还不免连打了几个喷嚏。

至于苍冽,从白宁跳下床的那一刻起,他就身形一晃,从窗口边消失了,让白宁想破口大骂都找不到人,颇有几分畏罪潜逃的架势。

「这溷蛋,到底想干什麽?」

泡着舒服的热水的澡,白宁才终于稳住情绪,开始思考苍冽今天的反常表现。

首先,哑巴冰山开口说话了。嗯,这没什麽,苍冽本来就不是哑巴,只不过是不喜欢说话,并不代表他不会说话,看到自己满脸泪水,突然问一下,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嗯嗯,谁让自己平时老是笑,突然一哭,反差太大了……到是自己居然做梦做到哭的地步比较奇怪,天知道他有多久没哭过了,准确地说打从记事起,他就没哭过,哪怕是当初眼睁睁地看着尚香被郑猴头活活打死,他也没有哭。

记得他曾经装做一派天真的模样问过尚香「你爲什麽不哭?」明明那麽重视当时在场的那个男人,明明眼睛里已经流露出无法压抑的悲哀,可是偏偏还在笑着,笑得风华绝代,笑得勾魂夺魄。

尚香没有回答,当时他不明白,直到尚香死的时候,他才明白,不哭,不是不想哭,而是没有哭的理由。他不是尚香的谁谁谁,所以他没有理由去爲他哭泣爲他悲伤。

不能哭,那就只能笑了,用最温柔最妩媚的笑容,来掩饰无法压抑的悲伤。可是……在梦里,他无法掩饰任何情绪,压抑了整整两年的悲伤,在他最无法防备的时刻,没有任何预兆地侵袭而来。

只是……是谁开啓了他刻意封锁的心灵?

闭住一口气,白宁整个人都沉到热水中,这是一个没有声音的环境,温暖,安宁,除了水,什麽都没有,沉浸在水中会让人产生一种奇特安心感。

嘎?

白宁从水中突然冒出头来,摸了摸眼睛,又摸了摸脸,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全都是水。

苍冽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好像是「湿了,看不出了」吧,难道就是这个意思?自己不想让他看到哭泣的模样,他就用冷水把自己脸上浇湿,这样就看不出哪些是水,哪些是泪。

那个溷蛋,不肯转过身去,就想出这样的损招来,真是……一个可爱的冰山溷蛋,不,是白痴,一个连怎麽安慰别人也不会的冰山白痴。

白宁终于又笑了。因爲一个噩梦而带来的悲伤与绝望,突然间不翼而飞。

「景儿,苍冽呢?」

失去了继续泡澡的心情,白宁擦乾身体,套上衣服走出来。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腮边泛着两团热水泡出来的红晕,此时的白宁,看上去彷佛比平时又小了几岁,白白嫩嫩如新出炉的豆腐,还冒着热气。

「刚才看到他又上阁楼了。」

苍冽不跟着白宁的时候,经常在阁楼上眺望远方,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麽。

「我去找他。」说去就去,白宁天生就是行动派。

「诶?白宁相公,你的头发还没有擦乾呢,吹了风容易着凉的。」景儿手里拿着乾布追在白宁后面直叫唤。

白宁停了下来,一把夺过景儿手中的乾布。

「你不用跟着了,会有人帮我擦头发的。」他笑得无比纯真,让见惯了他那种刻意装出来的温柔妩媚笑容的景儿,直接愣在当场。

白宁要去找的人是苍冽,自然要帮他擦头发的人也是指苍冽,但是,苍冽会帮人擦头发吗?景儿打了一个寒颤,无论他怎麽想像,也想像不出苍冽帮人擦头发的样子。白宁相公的头发,不会直接被冻成冰发吧。

算了,不想了,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阁楼上的风很大,白宁的衣裳很单薄,还没有看到苍冽,他的鼻尖已经冻得通红,有些后悔没有多加一件衣服再上来。

踩过最后一层楼梯,风更大了,他也看到了苍冽的身影,衣裳在风中猎猎作响,这一瞬间,白宁几乎有种错觉,彷佛这个男人随时就会乘风而去。

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顺手一甩,轻飘飘的乾布顺着风,准准地落在苍冽的头上。拉下突然蒙住脸的乾布,苍冽的表情虽然一如以往地冰冷,但是眼中一闪而过的眼神,却让白宁准确地分辨了出来。

那似乎是失措不安。不管表情多麽冰冷,苍冽始终是一个缺少与人交往的经验的男人,大概先前用冷茶泼了他,这会儿不知道要怎麽面对他吧。

以前看不懂苍冽的眼神,是因爲了解太少,而现在能够看出来,难道他和苍冽之间的关系,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变得这麽亲密了吗?

「你把我的头发弄湿了,所以你要负责擦乾。」白宁微笑着说道,如愿以偿地在苍冽的眼里,看到了更深的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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