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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红舞尘(26)+番外

韦勉又恢复了一脸无害的笑容。

咚咚咚!

此时鼓声忽响,一队官兵压着数百死囚,在一片铁链声中,走上了刑台。

玉琉眼尖,一眼就认出走在最前面的死囚,竟然就是章知府,旁边跟着的几个人,也都是熟悉面孔,都是上和城里几个重要官员,此时已成了死囚,再后面是一帮哭哭啼啼的妇孺老幼,连那位章小姐也在其中,已经哭花了脸,哪里还有半分美人之相。

看到死囚上刑台,原来已经安静下来的百姓,再次嘈杂起来,玉琉听不清这些人究竟在说些什么,但看百姓们对着这些死囚指指点点,从痛打落水狗的神情也能够看得出,百姓们口里吐出来的,绝不是什么好话。

疑惑的眼神看向韦勉,这个美丽的危险男人,却眯着眼睛,玩味地看着台下一干人等各自不同的反应,眼底闪动的,竟有几分兴奋。

咚咚咚!第二次鼓声响起。

一个官员站了起来,打开一份判决书,大声念了起来。玉琉原还没注意听,他的心思只留在韦勉身上,暗自琢磨着韦勉此时的心态,不料突然几个词跳入耳中,立时吸引了他的注意。

贪赃受贿,结党营私,草菅人命,暗害监察御史,火烧驿园等等等等,一共十大罪状,全按在了章知府的头上。

玉琉是聪明的,尽管他并不懂官场上的门道,但只听到这几条罪状,就明白过来,原来刺杀韦勉以及近水小筑被烧的事情全是章知府干的,显然韦勉一到上和城,就开始清查章知府的罪状,由此引来了杀身之祸,但是韦勉只是将计就计装做伤重难治,演了一场换血的戏,借章小姐的口,让章知府得意忘形,放下戒备,才方便他将这些人一网打尽。至于自己,不过是这出戏里的附带品,白白取悦了韦勉一回。

这时那个官员已经念到判决的一段,当听「当诛九族」的时候,玉琉不禁皱了皱眉,即使不懂律法,他也知道,章知府的罪行,固然罪不可赦,但也只是祸及个人,达不到诛九族的地步。

又看了韦勉一眼,发觉韦勉眼底的兴奋之色,越发地浓重了,他在心中暗暗心惊,看来这完全是韦勉的刻意报复,因为手臂上的伤,让韦勉几乎丧了命。

睚眦必报,斩草除根,玉琉再次见识到韦勉的心狠手辣,身体一阵发寒,竟不由自主地往旁边移了移位置。

他这一动,立时惊动了韦勉,大手一勾,在众目之下,就将玉琉整个人都抱入了怀中,靠着他的耳边,韦勉笑道:

「坐在高处,俯看他人的感觉如何?」玉琉面上一红,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不由得微恼,没好气道:「高处不胜寒。」话虽这么说,但他的目光已不由自主地看向台下,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看过来,这让他心中稍安,旋即眼中便有些迷惘。坐在高处,俯看他人,就仿佛脚下,匍匐着的是一群群微不足道的蝼蚁,那是一种从未曾有过的自我膨胀的感觉。

「大地就在你的脚下......所有的人都仰望着你,你的喜怒哀乐就是他们的喜怒哀乐......一抬脚,天地都为之颤抖,一伸手,生杀予夺随你意,这种感觉,你想拥有吗?」韦勉的声音,仿佛带着蛊惑,让玉琉的心思迷离。

「留在我的身边,我可以给你......任何你想要的......让你不再是无根的浮萍,成为人上人......」玉琉猛地惊醒,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问了一句:「代价呢?我需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换得拥有这感觉?而且......能拥有多久?一年?二年?」韦勉的脸色陡然变了,板起了脸孔的他,看上去威势逼人,竟令人不敢直视。玉琉被吓了一跳,脸色立时变得有几分苍白,他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口快,惹怒了韦勉,不知今日会遭什么罪,想起曾被打断的右腿,他便感觉到早已愈合的伤处,隐隐作痛。

但韦勉的怒气,并没有冲着他发出来。

「够了!开始吧!」非常无礼地打断那个官员的宣判,韦勉将面前桌案上那块写着斩字的令牌,用红笔一勾,扔了下去。

「斩!」「大、大人,还未到午时三刻......」那个官员结结巴巴。

韦勉理也不理会,直接下令击鼓。

午时三刻,三声鼓响,人头落地,可是如今午时三刻未到,三声鼓已经提前响起,跪在刑台上的数百个死囚,蓦地爆出一阵哭嚎。

「大人,冤枉啊......」「饶命啊,大人......」「爹啊,娘啊,孩儿不想死啊......」「大人......大人......小人愿把所有家产献出,求大人法外开恩啊......」乱糟糟的求饶声中,章知府的声音却特别明显,因为他在笑,笑声如干嚎一般难听。

「韦勉,你不要得意,我早就向朝庭呈上奏折,为你报丧,今天你死而复生,就是欺君,最多一个月,这刑台之上,就会落下你的人头,我章德怀全家老小都在黄泉道上等着你。」韦勉冷笑一声,道:「章老贼,你倒是如意算盘打得响,可惜......」说到这里,他一挥手,一直站在身后的韦越上前一步,从怀里拿出一份公文,上面的火漆完整,竟是未折过封的公文。

「你说的奏折,就是这个吧。」章知府脸色大变,尖叫道:「韦勉,你、你竟敢劫公文!」韦勉眯起了眼,嘲讽地看着章知府,道:「谁说我劫公文了,这不过有人在城外小道上捡到的,本御史原想奉还,连火漆都没有打开,谁料章知府你竟然未等我奉还,就先犯了事,这本公文,你就带着上路吧,到了阴曹地府,你若运气好仍能得了小官当当,不如呈给阎王爷,看他收是不收。」语罢,他手一抖,将公文仍到法场中央的火盆里,几乎同时,刽子手的刀,也落了下来。

血光满天。

玉琉闭了闭眼,而后看着满地的尸体冷笑。这座刑台,斩死的并不只有冤屈的百姓,任他高官厚禄,总也有上来领死的一天。

人做事,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碰上了韦勉这个以他人的苦痛为喜乐的男人,算这些人倒霉。

散场。

上马车时,韦勉的怒气仿佛已经完全消散,搂着玉琉,笑道:「我自执掌韦家之后,日子越发地无聊了,闲着无事,出仕玩玩,倒也不再寂寞,正是所谓与人斗,其乐无穷,只可惜这些人太不堪一击,未能尽兴啊......」玉琉此时却不敢再反驳,韦勉喜怒难测,只是模糊地应了一声,正想说些好话来讨好,马车却已经动了起来,一阵风吹开了车帘,一个熟悉的身影意外映入他的眼中,玉琉不禁一怔。

是白宁,站在一棵树下,对着他,挥挥手。

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南馆里的人了,此时乍见,竟有几分亲切之感,但以前他与白宁之间,并没有多少交往,这几分亲切之感便有些荒唐了。当初南馆三大红牌,互相之间,明争暗斗多年,谁不想一枝独秀,只是各有所擅,始终无法分出胜负罢了,如今他已离开南馆,不知是否有新的小倌出来与他们一争长短,更不知将来是否有人能如记忆中的那个人一般艳冠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