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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红舞尘(2)+番外

「昨天夜里馆中所有的人都睡死了,我找了人来查探,说是中了很厉害的迷药,当然,这不是重点,我比较想知道的是,谁给那个逃跑的小倌提供了迷药,一个被禁足的小倌,是怎么弄到如此厉害的迷药的。你们谁能告诉我?」没有人说话,因为他们昨天夜里全都睡死过去,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一时间哪里想得出端倪来。

「我就不相信,凭那个新出道的连人脉也没有的小倌,能一个人逃走,肯定有人帮他,而且已经帮了不止一段时间,你们平时就没有什么发现吗?」郑鸨头说这句话的时候,瞥了一眼跪在身边的人,逃走的小倌,是那个人负责调教的。

「头儿,那个小倌平日里又不惹眼,咱们谁会注意他啊。」说话的是白宁,馆里的红牌之一,笑嘻嘻地模样儿显得极讨人喜欢。

「总有些蛛丝蚂迹,好了,你们都回去好好想想,想起什么了,就来告诉我,我不会亏待提供有用的消息的人。」小倌们纷纷散去,只有玉琉,倚在门柱边一动没动,白宁从他身边走过,冲他甜甜一笑,他也没搭理,目光只停留在那个画着浓重彩妆的人身上。那人却没有看他,径自走了。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当所有的人都走了,郑鸨头的目光最后落在他身上。

玉琉打了一个呵欠,道:「昨儿到洪府献舞,回来晚了,看到大伙儿都睡死,真是吃惊啊。」郑鸨头目光一闪,阴声道:「你看到什么了?」「也没看到什么,只是发现有一个人,在赏月。」「谁?」「唉,这些天邀我去献舞的客人太多了,累得我几乎没一天能睡个好觉,所以头昏脑沉,一时想不起来......」「好,给你三天假。」玉琉笑了。

三天,足够了。

这个机会,他会好好把握住,能不能离开这个肮脏的南馆,只看此一搏。

到了傍晚时分,天上又飘起了雨。一辆马车,从南馆的魇门里拉走了一具尸体,从这以后,玉琉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总是画着浓重彩妆的人。没有愧疚,也没有后悔,他本来就是踩着别人的尸骨爬上了红牌的位子,也不在乎继续踩着别人的尸骨爬出这个肮脏的南馆,更何况,这个机会,本来就是那个人送给他的。多年以后,只在偶然回想的时候,他会稍稍疑惑一下,那个人,为什么会给他这个机会?他和那个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往。

这是一个永远的谜,他至死也没有想透过。

今天是清明,玉琉得到了他想要的三天假期,带着服侍自己的锦哥儿,身后还跟着郑鸨头派来的两个名为保护实为监视的龟奴,来到了城中的天宁寺。

来寺里敬香的人很多,人挤着人。玉琉也去上了一柱香,然后东溜溜,西走走,一个时辰后,他的身后已经没有半个人跟着。

出了天宁寺,路上稀稀朗朗没有几个人,敬香扫墓,除了那些卖香烛纸钱的商贩,谁还上街呢。一辆马车疾驰而来,于是玉琉闪避不及,被马头一撞,重重地摔在地上,顺理成章地晕过去,然后顺理成章地被抬上马车。

玉琉原以为他不会昏迷,但是他小瞧了马车的撞击力道,即使他的身体柔软得可以在瞬间避过正面的冲击,但是那一下子的擦过,还是让他昏迷了一小会儿。

醒来的时候,耳边隐约有人说话,他没有睁眼,凝神听去。

「太不小心了,怎么撞到人了呢?」「爷,您还要到城外去扫墓,这个人怎么办?」「唉,罢了,反正都误了时辰,也不在乎多耽搁些时候,先去医馆吧。」「是。」果然是个忠厚仁心的烂好人。玉琉无声地笑了,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今天这撞车的一幕,是他早就计划好的,天时,地利,人和,他算计了很久,才终于寻到清明节这个机会。这个烂好人,叫陆为松,是个候补翰林,玉琉一共见过他三次。

第一次,玉琉也坐在一辆马车,从大街上穿过,看到一个孩子为了躲避马车而摔在地上,被经过的陆为松抱起来,又哄又拍,还给孩子买糖葫芦吃。一个会哄孩子的爷,玉琉在心里嘲笑,居然还有这种人。

第二次,是在知府的家宴上,他去跳舞,中途解手的时候,看到这位翰林老爷手里捧着一只雏鸟,笨拙地爬上树把雏鸟送回鸟巢中。居然还是个烂好人,玉琉又一次地嘲笑,对鸟也这么有爱心,烂好人一个。

第三次,烂好人与几个朋友游湖,在画舫上看到他的舞姿,连连叫好,赏给他大把大把钱。玉琉垂着头道谢,眼里的算计一闪而过。一个很有钱的烂好人。

玉琉早就打听到陆为松今天会从这条路出城去扫墓,所以,他故意撞了陆为松的车,烂好人就是烂好人,果然把他抬上了车,还要送他去医馆。离这里最近的医馆是济世堂,那位张大夫从来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主,非常容易收买。

「哎呀,患者伤得很重啊,小腿骨折,身上多处擦伤,到现在昏迷不醒,恐怕连脑袋也撞出内伤了......」张大夫胡扯的本事不是一般的高,说得煞有介事,把陆为松这个书呆子听得一愣一愣,慌道:「这可怎么办?有没有生命危险?」「陆爷不必担心,老夫独家秘术,可保患者无事,只是这诊金......」「没问题,大夫你尽管治,多少钱都没关系。」玉琉暗中冷哼了一声,黑心的大夫。他继续装晕,并做出痛苦状。

「咦?这不是陆兄的车吗?」正在这时,医馆外传来一个庸懒磁性的声音。

玉琉心头一跳,他没有听过这个声音,可是却有种不详的预感,彷佛......他的计划,要出岔子了。

陆为松听到这声音,彷佛吞了一颗定心丸,露出无比的喜悦之色,立时就迎了出去。

「韦兄,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太好了。」「陆兄,你今日不是要出城扫墓么,怎么跑到这医馆来了?」「唉,都怪车夫不小心,路上撞了人,只好先把那人送了过来,到现在还昏迷未醒......」说话间,陆为松已经将一个紫色衣衫的男子迎进来,大约三十岁上下的模样,神态之中虽然庸懒闲适,可是眼神却极其锋锐,那个黑心的张大夫被他一眼扫过,竟然浑身一哆嗦,一股寒意从脚底真往上窜。

「这个人......就是撞伤的那个?」玉琉虽然不能睁开眼睛看,可是耳中听到那男子的声音,心中不详的感觉更加浓重了。和张大夫一样,那男子的视线扫过他身体的那一刻,他的身上也莫明地发起了寒。

「是啊,韦兄你看他柔柔弱弱的样子,昏到现在也没有醒,要是伤了他的性命,我可就......」「大夫怎么说?」那男子打断了陆为松的自责,懒懒淡淡地问道。

张大夫打了个寒颤,连忙把刚才对陆为松的说辞又说了一遍,然后借口要去取针,赶紧溜到了后堂,这才敢抹了抹了额头上渗出的汗,那位韦爷瞧模样倒是少见的美丽,可是眼神实在锐利得让人难以承受,被扫一眼,彷佛被刀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