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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的月光舞曲(9)

邹妍顿觉自已被异国风俗强迫玩着大风吹!

大风吹。吹什么?吹两腿套着裤子的人。好不容易占到了位子,却被文化禁忌这个无言的裁判给踢下了椅。

冤是不冤!

不过,她还是识相地摸摸鼻子站了起来,再次拖着旅行箱去找下一个合乎社会规范的“萝卜坑”蹲。

这次她决定把眼光放得更大、更远些,一路略过大厅,飞过百来个蒙着睑罩的女人和带着毛呢帽的男人,最后落在远远一隅的小沙发上。

那小沙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足以挤下五个人,现在却只坐了三个浪费空间的大男人,每个男人的中间还有空隙,六条腿大刺剌地张开着,与同伴膝碰膝。左侧的大块头和中间的瘦皮猴正歪头闭口养神,而坐在右边、一头埋进摊得大开的报纸里的男人则突然阖起长腿,妀变姿势,跷起二郎腿来了。这样,他旁边就多出了一个空位了!一个空位!

这回她不敢贸然上前,暗地里观察一阵子。她注意到那三个男人都穿了西装,而且头上没戴任何白布料。

这是不是意谓着:他们比较好商量?

想到这里,站了足足两个小时的腿又开始麻了起来。

最后,她将牙一咬,告诉自己,不管了!你就坐下去,宁可被人瞪上半天,也不要让萝卜腿有翻身的机会!

于是,她壮足胆,细长的腿儿一迈,飞也似地朝那个位子飘去,同时一心冀望别再被人捷足先登。但当她真的走到位子前时,又犹豫地停了下来,因为她的双脚像是生了根似地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足足十秒后,她才紧张地抬手将下滑的黑框眼镜顶回鼻梁上。

大概是她的行为有点神经兮兮,使得眼前这个正看报纸的先生下意识地略微抬起长睫毛,心不在焉的将目光扫过报缘,以眼角斜眄了她一眼。

由于对方坐得四平八稳,又被一张大报纸遮去了大半身子,居高临下的邹妍唯一能见到的是袒露在报纸上端那双炯炯熠耀的黑眼睛。那对眼睛深邃有神,黝黑得泛金,几乎与豹眼无异,只可惜报纸遮住了他的鼻梁,否则她还真想瞧瞧他是不是有个豹鼻。

邹妍暗地自我寻乐一番,身子一转,跌坐沙发上,人没坐定她就发现这个多出来的空位比她预期的小了些;而说小还含蓄了点!

实际上,她的右腿正紧贴着阅报男人的大腿,而她的另一半臀刖悬在半空中,于是她赶忙迸出一句“Sorry!”,就一动也不敢动,深怕旁边的人巨臂一挥把她挤下位子。

三秒后,旁边的人没做出任何动静,邹妍不禁大喘了一口气。不过,她的气还没吐完,他突然起身往同伴那边略挪了过去,甚至没有再看她第二眼!

这男人的无动于衷让她有点自尊心受损,但话又说回来,她自尊心受损已经不是一、两次了,所以一坐定,她打开公事包,从中抽出一份文件研究着。

正当地翻到第三页时,光线陡然暗了下来,她才发现身旁的男人已往她这边略移了一下,而且他本来交放在右膝上的左腿也被放平,此刻正密密地贴着她的长裤,一股警惕的电流从她的腿边直攀上她的脑门。

邹妍即刻暗骂自己神经质,是你自己硬要跟人家济,现在人家换个坐姿都不行吗?

这样想后,她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文件上,但是不到三十秒,她觉得耳边的发丝被一阵风微微吹动,拂得她脸颊痒痒的,这时她警觉到风不是凉的,而是热呼呼的!

她猛地将头一转,当场逮到身旁的男人根本没把心思放在报纸上,反而兴味盎然地盯着她手中的文件,而且最令邹妍气愤的是,他脸上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尴尬,其明目张胆的样子,仿佛是她邀请他来“奇文共赏”似的。

“对不起!你介意吗?”邹妍冷冷地用英文问道,还刻意晃动手上的文件,表示这是私人信函,不是大公报,如果他知耻的话,应该回头安分看他自己的英文报才对。

大概阿拉伯男人的脸皮比一般男人厚了些,他不仅没露出抱歉的表情,反而慢条斯理地掀动那对浓密的睫毛,趣味横生地瞅了她一眼,低声调侃她:“我当然不介意。倒是你介意,对吗?”

邹妍闻言,不禁蹙眉斜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浮现的不是典型的阿拉伯男人,而是一张有着混血面孔的大酷脸!

这个高大健壮、精神充沛的男子拥有亚洲人特有的瘦削韵道,但同时又保有中东人豪迈粗猎且独特的深刻五官。

邹妍愈看愈好奇,整个镜架不由得贴上人家的鼻子。足足三秒之久,她噗哧一声,并急忙以手掩口。

对方不置可否地挑起道浓眉斜睨她一眼,其凛然而视的表情,明显地表达了遭人冒犯的不怏。

而陌生人古怪的表情让邹妍联想起古早以前的雁翎刀,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得这么远,或许是因为豪气十足的他并不如外表所打扮的那么温文儒雅吧!况且,依她的经验,有那种胁人威气的剑眉者,多半不会太斯文。牟定中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什么事这么好笑?大眼镜姑娘!”他的双手还是捏着报纸,但口气可没有半点和气。

“我笑你根本就是在施障眼法,藉着高举的报纸来掩人耳目。请问除了我这个笨瓜以外,你观察到多少趣事?”

“嘿!既然被你识破了,那我就没必要再佯装下去了。”说若他将报纸一折,顺手将它搁在同伴的大腿上,然后旋过上半身,与她正眼相对。

邹妍看清他的全貌后,心里随即拉了三长两短的警报!

她赶忙微侧过头,转开眼以防和这个陌生人的眼睛交射,然后心不在焉地盯着他脚上的黑鞋,附和道:“说得也是!”

对方不以她瞬间冷淡的态度为忤,仍是热心地问:“你是不是陪老板来这里洽公?你老板人呢?”说着放眼找着跟她同国籍的亚洲人。他眼尖发现了某个人,嘴往她左侧努了努。“是不是那边带着红色公事包的那个?”

她顺势望去,不悦地反驳。“才不是!我跟你打赌,那个人是韩国人!”

“喔!是吗?要不然就是那个打电话的了。”他长臂往正前方一比。

邹妍顺着他的食指望去,见那个人连说电话时都要鞠躬猛点头,马上否决。“哈!错,我只消一眼就知道他是日本人。”

“咦?你不是日本人啊?——他语带讶异。

邹妍闻言,恶形恶状地回敬他。“是吗?我还以为你是犹太人哩。”

话一出口便收不回来了,她注意到对方的脸上瞬间罩了一层黑幕,一语不发,讪讪然地撇过头去。

表面上邹妍也有样学样地将头往另一边撇去,甚至勉强自己摆出一脸若无其事状,但心底即暗骂自己,干嘛没事去碰这个敏感话题,如果他一火大起来,拿刀朝她乱砍一顿的话,恐怕连大罗金仙都救不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