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延并没有跟出来，我知道，他在给我们制造所谓的机会。
我盯着厨房的门，门里传来的翻找东西的声音，揉塑料袋的声音，然后听见那人似乎拉开了冰箱，片刻后又传来了冰箱门被关上的声响。
舒念坐在沙发上满脸疑惑地看着我。
“小洛，怎么了吗？”
我对着他摇了摇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痛到极至时是说不出痛的。
玄关处传来了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门打开后，谢炎走了进来，姿态狼狈，满脸都是淤青。看起来昨天莫延是真的毫无留手，他爱自己的弟弟，见神弑神，见鬼杀鬼。
相比之下，其他人在他眼里都是炮灰。
只觉得有什么堵在胸口，下不去，上不来，闷得人有些透不过气。
看到谢炎这副尊容，舒念先是一怔，最后红了眼圈。我退到一旁，把空间留给夫夫两人。
厨房里的那人似乎也听到了动静，从门内探头看了看，看向我时微微皱了皱眉，然后也走了出来。
舒念数落着谢炎，声音有些哽咽。
“我知道很多女人能做的事我做不到，所有困扰都是因为我不是个女人。可你难道是第一天知道我是男人吗？既然忌讳这个，一开始就不该和我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了，才来怪我是男人。不会太迟了吗？”
“我也会贪心的！我也很小心眼！我没法做到那么伟大。看你跟别人结婚，还守在你身边当你的情夫！”
谢炎急得青筋都暴起来了，”你才让我生气！你居然要我做选择？”
“我戒指有从手上取下来过吗？公司上下，有谁不知道我已经订婚了，我就是因为能和你在一起。才能忍那些东西，不然你以为我喜欢去捐精子，我喜欢陪别人出去吃饭应酬？要是你不在了。那我什么都不干了！
我怎么会和别人结婚？相亲的事我瞒着你解决，是怕你担心。小希的事已经让你难受了，我不想你再受到压力。
你现在有你哥，有柯洛，我不是最好的，我有那么多的麻烦，要是你觉得受不了，又像以前一样，什么也不说就突然离开我，躲到不知哪里去，那我要怎么办？”
舒念突然抬手打了他，声音响亮，是真的用了十成力气。
站在一边的哥哥看得目瞪口呆，他也许从来就没有想过他的弟弟未必如他想象中一般孱弱。
“你不要找借口！”舒念说道。
谢炎急得两眼发红： “我没有！我爸妈变着法子没完没了阻挠我们，你会受得了吗？如果我离家出走变成穷光蛋，你还能喜欢我一辈子吗？我已经不能离开你了，我也会怕的！”
舒念泣不成声，抬起手却又给了谢炎一个耳光。
“你要知道无论什么我都能忍受，就算你变成乞丐我也会跟着你。但你不能不忠、不能骗我、不能变成别人的丈夫！
你要真变心了，觉得别人比较好，就别再留我，不然我不会看着你们幸福的。”
我默默地朝门口走过去，我觉得自己像是个可笑的小丑，本来以为在属于莫延的那个舞台上争一争还能成为主角，他给的一切讯息都让我觉得自己是有希望的。
如果可以，我宁愿今天没来过，没有听到那样的话，没有遭遇过眼前的这一出。我宁愿自己仍像之前的那些天一样陪在他身边，虽然无知，虽然不明不白，但至少还有些什么是能让我憧憬的。
现在走向门口的每一步都让我觉得自己像是在谢幕退场。
他认为我仍爱着舒念，我有口难言。毕竟“永远只爱舒念”是我曾经亲口对他说的。
这些日子对他的好我总认为他是能体会的，他也不是没有回应。我甚至觉得我们间存在某种默契，只是需要撕开最后一层窗户纸。
我这样认为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到了今天才知道自己的角色位置究竟在哪里，他说得这么清楚，一丝暧昧都没有，“早已经没有感觉了”，所以能够放手看着我和他以为我喜欢的人去“幸福”。
对他来说，我是他迷恋过却又放弃了的旧人。
虽然不再喜欢，但他仍信任着，所以能把自己最重要的人交托给我。
我知道自己对他来说是不同的，但是这不够，远远不够。
我不能欺骗自己说还能和他做朋友，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找一个又一个的别人。对于他我无法大度，如果有一天他带着某个人站在我面前，我没办法像当初祝福舒念和谢炎一样祝福他们。
他像是我身体里入了髓的毒。
即便他亲口说了不再有感觉，仍泯灭不了我对他的期望。我甚至想着，如果他放下过去只是因为我对他说过爱舒念，那么现在对他说出心意，一段时间之后是否我仍是有希望的。
无论那段时间会是多长，无论是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只要还有一丝期盼，我就能坚持。
我开始有些理解叶承安为什么在断脉之伤后，疤都没好就忘了疼，明明被他那样的决绝地对待过，仍对他念念不忘，一转眼就是十多年。
他是让人戒不掉的毒。
二十二、你
我走出大门时，他也跟了上来，两人相顾无言。他的面孔在阴影里显得模糊。他的眼中从来都含着雾，他在想些什么，我完全不清楚。
只是气氛十足的尴尬，良久，他才拍了拍我的肩膀。
“喝酒去吧，我请你。”
两人一路沉默，到了酒吧他叫了好多酒，对着桌子一杯杯的喝了起来，他换着法子为我劝酒，表情中颇有歉意。
他仍沉浸在唆使我追求舒念的愧疚中。
他也看得出我很难过。
只是难过的原因却不是他所以为的。
他对着我举起了酒杯。
“来来，干了这杯，LEE叔跟你道歉，这回是LEE叔不好，让你难受了。”
我心中阵阵酸涩，仍佯装无事。
“不，我没事的。”
“是没事，是没事，”他忙不迭地点头，安慰道：”喝完这些酒，睡一觉，起来也就好了。”
我沉默，他仍在劝我喝酒。
我也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实在很适合大醉一场，至少被酒精麻痹后，原本痛着的也就不会那么痛了。即使那种感觉只是短暂的，却是我此时最需要的安慰。
但面前的人喝了一杯又一杯，大有些不醉不归的架势，如果连我都醉了，他要怎么办呢。
原来想要照顾他已经成了习惯，就算再难过再失控也无法稍改，心中说不出的酸楚，每每他远离我时，我总能发现爱他的程度远远超过了我自己所以为的。
关于他的一切，好的或者不好的，我全都喜欢，喜欢得心脏都在抽痛。
我怎么能够放得了手。
面前已经半醉的人却毫不自知。
“来，多喝点，一醉解千愁。其实你那么喜欢舒念，他幸福了，你也为他高兴，是下是？有什么不好受的，现在都说出来，我听着。你尽管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