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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心记(5)

打发走身边的下人,韦昕拉开抽屉,从暗格内取出个白玉盒,盒内清香绵长,竟是上好的胭脂。他伸手挑了豆粒大一块,在掌心晕开,淡淡地拍在腮边。

苍白的肌肤顿时红润起来。

韦昕满意地笑笑,出门坐上早已候着的轿子慢悠悠地向皇宫走去。

早朝依然纠缠在疏通望江加筑水坝的问题上,满朝文武分成以杨重运与韦昕为首的两派,各说各的理,寸步不让。

看着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朝臣,景德帝俊颜含笑,不见半丝恼意,待朝堂安静下来,随口问了句:“听说杨爱卿家中三位女公子,可曾许了人家?”

杨重运一时摸不着头脑,晃了会神,才回:“启禀皇上,家中长女已与郾城知府孟兆年之子定亲,次女跟三女年纪尚幼并未婚配。”

“既然如此,韦爱卿年纪不小,亦未成亲,朕作主,替两位爱卿结了此门亲事,从此化干戈为玉帛,同心同德,替朕分忧。”

一言既出,举座皆惊。

韦昕与杨重运向来水火不容,在朝廷上分庭抗礼,私下也极为敌视,甚少往来。如今皇上竟然在朝堂上为两家结亲,不知从此翁婿二人如何相处,百官又该何去何从。

姜还是老的辣,静默之后杨重运立时反应过来,口呼万岁跪谢圣恩。韦昕却踌躇了片刻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了下来。

堂堂九五之尊,政事不理,却管起他的亲事。

可,庙堂之上,众目睽睽,皇上金口玉言,便是他再不甘不愿,皇上也不可能改口。倒不如先成全他的面子,日后再做打算。一念至此,韦昕脸色稍霁,复挂上千年不变的优雅笑容。

景德帝甚是欢愉,甫离开朝堂,便大笑出声,韦昕素来机灵狡猾,今日之事恐怕他也没有料到。难得见到他满脸怒色却不敢分辩的样子,还真令人开心。

时值辰初,气候微凉,路旁的桂花树蓓蕾初绽,清幽的甜香令人神清气爽,景德帝不去御书房,改道前往丰华殿。

月桂树下,一人负手而立,神情清冷,大红公服与米白的桂花辉映着极为夺目。

景德帝挥手,身后跟随的宫人尽数退了下去。

“爱卿可喜欢朕送你的生辰贺礼?”

“皇上,微臣白天被公事缠累,精神不济,夜里恐怕无力应酬杨家千金。”韦昕不掩愤懑之意。

身边躺着杨家女,还不如头顶悬一把青玉剑,让人来得放心省心开心。

“杨家长女素有盛京第一姝的美誉,想必其余两女相貌也不差。”景德帝避而不答,顿了一下才低低道:“朕未定婚期,若你不愿,尽可以拖下去。”

韦昕苦笑,拖延下去,怕拖不过两年,杨重运那老狐狸就会吃了他。又何况,拖得杨家姑娘年纪大了,岂不更怨恨他。思来想去,终是不妥,遂苦了脸道:“皇上,臣近日身体有恙,寝食难安,特告假五日,请陛下恩准。”

皇上算计他,他也不能善罢甘休,亲事推不得,朝事总可以推了吧。

景德帝知其心思,爽快地说了声“准”,顺手攀下一枝桂花握在手里,扬长而去。

韦昕出了宫门,随从杜离迎上来,“大人,马车备好了,这就出发?”

韦昕阴沉着脸,“唔”了一声。

杜离不敢多话,忙扶着韦昕上了车。

这日是韦昕二十四岁生辰,每年此时他都会到落枫山的别院住一夜,松懈一下在宦海里沉浮的心,顺便去观枫寺找净空和尚下几盘棋。

如今得了假,更得要好好散散心。

韦昕靠在雪青色靠垫上,脸色渐渐缓和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亮相了,有何感觉?

☆、隔墙音

烈日当空,炽热难耐。

一辆轻便精巧的马车缓缓停在忘忧阁前。只见车帘掀动,青葱般修长的手紧扣车沿,接着身穿宝蓝色云纹直缀的身影优雅从容地下了车,墨黑的长发用宝蓝色锻带束着,如高山遗雪般清雅绝伦。

“大人,当心。”随从杜离早立在车门旁,扶住男子的手臂,也遮挡了周围不知何时冒出的一干人的视线。

早就习惯了被人群包围,韦昕勾起唇角轻轻一笑。那笑容如春风拂面,又似甘霖初降,让人觉得温润清凉,浑身舒畅,不由自主地想要近些,更近些。

可他与生俱来的淡然气质又让人心生怯意,不敢轻易唐突。

虽然看惯了他的笑容,杜离的心还是停跳了一拍,待回过神来,韦昕已踏入忘忧阁。

忘忧阁摆设极为雅致,迎面一张紫檀雕花八仙桌,桌上一对嵌金丝景蓝花瓶,内插两枝早绽的墨菊。周遭墙上挂满了京城名士的字画,正中一副水墨山水图更是惹得来往客人频频注目。

杜离显然也看到此画,忍住笑问:“大人意下如何?”

“不过尔尔。”韦昕不动声色地答。此画是他旧时所作,只不知缘何竟挂在此处。

“哎,客官有所不知,此乃本店镇店之宝,当今首辅大人特地画了送给我家老爷。”店小二见两人注意此画,眉飞色舞地凑过来,“您看,此画高空飘云,低处流水,远观见山,近看有木,正是我家老爷的名讳,云沐山。”

原来是云家的产业,韦昕暗暗点头,云家不愧万晋首富,在如此偏远的地方开个酒楼,还有这么多人光顾。

杜离打断店小二的话,“去准备间雅席,上几盘拿手好菜。我家大人有些饿了。”

“雅席怕是没有了,等着吧。”店小二见客人不再听他罗嗦,顿时冷了脸,“饿了?不饿谁上酒楼来?”

恰此时,楼上出现个矮胖子,似是掌柜模样,满脸肥肉,一双小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线,不笑也似带着笑。胖子人未至,声先到,“客官可来得巧,正好最后一间雅席给您二位留着了,楼上请。”说罢,水桶般的身材晃悠下来,朝韦昕作了个揖,又招呼小二沏壶最好的毛尖送上去。

小二低声嘟哝:“这两位是什么人物,您老这样殷勤?”

掌柜推他一把,“你没看那随从身上的玉,难得的好货色。还有那主子周身的气派,绝非寻常人物。”

杜离听了,面露得色,瞥一眼韦昕,抢先踏进雅席。

这雅席其实并非雅席,而是间与上房相连的耳房。高档的酒楼常在上房旁边设置耳房,以供酒醉的客人歇息用。如今许是客满,掌柜的急中生智,竟用屏风将耳房隔开,充作雅席。

两人刚坐定,有声音自隔壁上房传来,“如此说,菊花会你定是不去了。”

“不去,明明野生的菊花,首辅大人找人修了围栏挡着,一人二十两纹银方得入内。想银子想疯了,尽干些搜刮民脂民膏之事。”语气虽是不屑,可那声音糯软轻柔,着实好听。

“不过二十两,你还在乎这点银子?”又一个女子开口。顿闻满座附和之声,怕有十几人之众。

“与银子不相干。还别说花费二十两银子,就算分文不花,首辅大人亲自请我去,我也是不去的。”先前那个糯软声音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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