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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心记(6)

“嘻嘻,你就做白日梦吧,韦大人会亲自请你,怕是疯了不成?”此语一出,只听笑声不绝,连韦昕都忍不住嘴角弯了一弯。

那女子“嗤”一声冷笑,“若他当真来请呢?你敢不敢打赌?”

“赌就赌,若韦大人真当众请你去,我输你纹银百两。若你输了,又如何?”

“若我输了,奉上足银二百两。”糯软声音毫不示弱地答。

随即叽叽喳喳有人忙着下注,有的撺弄着加大注码,又有人唤小二拿纸笔,似是要写字据。只听衣裙窸窣佩环叮当,好不热闹。

韦昕脸上露出饶有兴味的笑容。若他没有听错,若糯软声音的女子赢了,可得几千两银子,若是输了,至少赔二百两。一进一出均非小数,却不知这女子缘何如此胸有成竹。

众所周知,他韦昕受尽女子青睐,向来只有别人追捧他,他还不曾对哪一个低声下气过。

韦昕尚在思量,只听隔壁又有人开口,“韦大人风流倜傥,温文尔雅,你倒是为何对他有如此大的成见,连菊花会都不去。”

“还不是因为萧大人。”另一女子笑着插嘴。

“成见倒是没有,只看不惯他的做派。桃花宴时,众人作桃花诗,萧大人诗作与他不相伯仲,可他偏说萧大人的诗太过伤感,自己强夺了头筹。他却不知,萧大人的母亲正卧病在床,生死未卜,萧大人被强拉着到了桃花宴,怎生做得出喜悦之词。”

韦昕想起来了,三月桃花开,太后爱热闹,在千水山庄设桃花宴,遍邀皇亲国戚朝中大臣的内眷赏花,请了京城许多清俊少年风流才子。前年新登科的状元郎萧如是也在内。桃花诗,他与萧如是确实不相上下,当时刘侍郎说萧如是的诗作有些悲情,不合气氛。

刘侍郎与他交好,这笔帐算在他头上倒也没错。只是,她又怎知萧如是母亲重病?

正疑惑着,有人仿似了解他的想法,先一步问了出来,“这倒奇了,你又如何知道萧大人的母亲重病?”

“切,”糯软女声轻笑,“难道你不知,桃花宴那日,你犯了杏花癣,咱们一早去回春堂配药,恰见萧大人的家丁去请郎中。你还笑料峭春寒那家丁却挥汗如雨。若非着急,家丁会跑那么快?”

“幸好萧大人母亲康复了,若是病故,萧大人还不得恨死韦大人了。”糯软女声接着道,“世人皆道首辅大人少年老成,才智过人,我看未免言过其实。”言语间讽刺意味甚浓。

“你对萧大人倒是关注,不会看上他了吧?”有人打趣道。

众人笑作一团,却不闻那糯软女声辩驳。

有闺阁流言下饭,韦昕吃得格外愉悦,一扫原先的郁闷之情。酒足饭饱,杜离悄悄起身,转到屏风后,哪知屏风甚是严实,并不能窥得隔壁半分。

下了楼梯,韦昕朝杜离使个眼色,杜离心下明白,走到后院,不过片刻,就满脸欢喜地跑回来,“大人,这京城中的名门闺秀可都到忘忧阁来了。云家独生女,杨尚书家三位千金,李太尉家的两位小姐,还有孟侍郎、钱守备家的女公子都在这里,说是一早到普照寺上香,特地来此用膳。”。

听到杨尚书三字,韦昕眸中一暗,沉着脸走了出去。

韦家别院位于落枫山脚,映枫湖畔,最是闲淡清雅之地。

饶是韦昕满腹烦恼,见了这满山绿树苍翠,一颗心也变得平静澄明。时节尚早,枫叶未红,游人罕至。绿树丛中,观枫寺一角青色屋檐乍隐还现。

净空在树下打坐,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听得脚步声,净空头不抬眼不睁,闲闲地伸手指了下旁边的石桌。

石桌上,两只白色骨瓷茶杯,杯底数根茶叶。闻茶香,清幽浅淡,观汤色,碧绿透亮。韦昕口中干渴,仰头一饮而尽。

净空笑得胡子翘,作手势嘲讽他喝茶如牛饮,一边拿起茶壶替他再续一杯。

韦昕掂起桌上棋子,问:“来一盘?”

净空摇头,比划道,他心不静,赢不了。

韦昕笑笑,净空是哑巴,口不能语,耳力却极好,想是自喘息声听出他的心绪不宁。

暮色层层笼罩下来,韦昕婉拒净空留饭,健步如飞,直奔赏枫亭,杜离怀抱古琴紧随在后。

赏枫亭位于映枫湖心,以竹桥与岸相连。踏上去,竹桥吱呀作响,别有古意。

韦昕来赏枫亭,是因为一个人,一个两年前与他和曲的人。

前年此时,韦昕来此游玩,面对着半湖残荷,耳畔是空山鸟鸣,突然福至心灵,信手弹了一曲《风入松》,正如痴如醉时,山间飞来一丝箫音与之相和,箫声激越,在高音处飞荡盘旋;琴音肃和,在低音时沉静空灵。琴箫相合,丝丝入扣。

一曲既罢,韦昕心神俱醉,正恨曲短,只听箫音又起,清润缠绵,却是一曲《小江南》,韦昕稍感意外,随即十指飞舞,紧随箫声韵律,又不喧宾夺主,相伴着掠过温润光滑的水面,飞过苍翠欲滴的竹林,飘过烟雨蒙蒙的小镇,进入彼此敞开的心门。

箫声停止,琴音滑落,韦昕迫不及待地举步上山,想见见与他和曲之人。观枫寺后有处青砖屋舍,隔墙可见翠竹清幽,老藤蔓延,韦昕直觉那人就居于此处。

杜离叩门,一青袍老者应声出来,神色极为不耐,“何故敲门?”

韦昕摆出万人迷的微笑,“在下偶然路过此地,听箫音空灵……”

“此屋老朽一人居住,并无他人,阁下听错了。”老者打断他的话,便欲关门。

韦昕忙上前施礼,“在下奔波一日,腹内饥渴,不知可否讨些残羹冷茶?”

老者看他一眼,冷冷道:“老朽贫贱,并无剩饭。阁下求施舍可到前面观枫寺,若不惯素食,山脚皆是显贵人家,定有美酒佳肴相待。”说罢,自顾自关上大门。

杜离黑脸涨得通红,“大胆刁民,看我不给他点眼色瞧瞧。”抬脚便欲踹门。韦昕却不恼,朗声大笑,“既如此,就去观枫寺用些斋饭吧。”

净空正作晚课,双手合十专心诵经。韦昕站在高处望青砖屋舍,但见雾气缥缈,并无半丝灯光。

去年韦昕不死心,仍在这日来弹琴,却始终不闻令他心驰神往的箫声。

今年韦昕还想碰碰运气,看看是否能遇到那个让他难以忘怀的吹箫人。

想到此,韦昕双目微合,深吸一口气,古朴雅致的琴声响起,仍是《风入松》。

半支曲子弹完,韦昕停下来。

“大人,那人恐怕不会来了。”杜离会武,耳力好,远近内外并无半丝回应。

“再等等。”韦昕不死心,修长的手指划动琴弦,跳出一串断裂的音符。

恰此时,身后传来东西倒地的“扑通”声,接着一个冰冷尖锐的硬物顶在他的后颈。他缓缓转身,一黑衣蒙面人站在面前,手里一把长剑,剑身微颤,青芒闪动。

见到他的面容,黑衣人眸中闪过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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