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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心记(35)

今年桃花宴的规模更盛往年,太后不但请了高官贵胄家的子弟,还将殿试里一甲跟二甲的新科进士一并请来了。

杨怀瑜坐在自家凉棚里,隔着薄纱看到往来穿梭的陌生面孔,突然替杨重运捏了把汗。皇上登基后,不但将科考由三年改成了两年,还委任了许多重要官职给这些尚无经验的进士。皇上的心思大家都看得出,就是尽早培养出自己的力量,免得处处受老臣子的牵制。

这一点从桃花宴就可以看出。如果说去年,萧如是勉强能跟韦昕平分秋色,今年的风头则尽数被新登科的进士抢了,尤其一甲的三人,被众人簇拥着,显得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杨夫人也注意到外面的热闹,催促两人,“你们两个呆在这里干什么,到外面玩玩去。你看郑尚书家的千金刚走过去了,我去找郑夫人解解闷。”

杨怀瑜笑着站起来,“早就想出去了,又怕母亲闷。没想到母亲反倒嫌我们不会说话。”

杨夫人笑道:“我与你们没什么话好说,我说的你们也不爱听,一个个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杨怀瑜就行了礼,与杨怀琳肩并肩地走了出去。

千水山庄中央的空地搭了两排凉棚供前来的宾客使用,凉棚前面有薄纱帘子,有不爱见人的来客,可放下纱帘略做遮挡。

杨怀瑜走了几步,感觉杨怀琳放慢了脚步。她疑惑地顺着杨怀琳痴迷的目光望过去,就看到不远处韦昕穿一袭宝蓝色的直缀,云淡风轻站在桃树下正跟一个小太监说着什么,恰有风来,漫天飞舞的桃花瓣中,他的微笑如春风拂面。

杨怀瑜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夜,他清俊的脸上也是如此温和浅淡的笑,可话语却冰冷刺人,“杨姑娘,你是喜欢在下这张脸还是二品夫人的位子?”

杨怀瑜恼怒地转过头,推了杨怀琳一下,“走吧,那边桃花开得正好。”

杨怀琳口里应着,却是不动,又站了一会才恹恹地挪动了步子。杨怀瑜再望过去,韦昕与小太监正往高台处最大的凉棚里走。

那是太后的凉棚,皇上与几个近臣也在其内。

杨怀瑜与杨怀琳没往人堆里凑,慢慢走到宾客较少的小溪旁。溪水清浅,蜿蜒潺潺,水面映着湛蓝的天空,粉红的桃花,更兼溪旁花香醉人,草芽初绿,令人心旷神怡。

杨怀瑜带着采芹折了几支开得正好的桃花,准备带回府插瓶。杏秀看着好,也怂恿杨怀琳去摘。

杨怀琳没精打采地说:“有什么好看的,少见多怪。没意思,我先回去了。”转身就往回走,杨怀瑜只好也跟着回去。

棚内多了个年约四旬的妇人,杨夫人介绍说是郑尚书的夫人。杨怀瑜跟杨怀琳连忙曲膝行礼,郑夫人笑着对杨夫人道:“还是你有福气,养得两个女儿一个婉约可人,一个活泼俏丽,真正好气度,一看就是大家庭出来的。”

杨夫人谦虚道:“小门小户人家,她们没出过门,没见过世面,哪比得了你们家的女孩走南闯北,经得事多。”

大家不疼不痒地说着场面话,杨夫人透过轻纱看到杨重运随身的小厮长安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就微皱了眉头。

郑夫人也瞧见了那个小厮,知道杨家有事,便不动声色地告辞了。

杨夫人并不挽留,将郑夫人送到棚外,待她走远了,才敛了笑意问:“鬼鬼祟祟地什么事?”

长安忙跪下,“太后刚下了懿旨,定了二姑娘与韦大人的婚期。老爷让夫人带着二姑娘去谢恩。”

杨怀瑜下意识地摇头,一声“不”字尚未出口,就听杨怀琳嚷道:“凭什么?她又不是杨家的女儿,根本没有资格嫁给他。”

这个“她”显然指的是杨怀瑜。

一屋子人全都变了脸色,杨夫人反应极快,劈头给了杨怀琳一个嘴巴,“胡说什么?”

杨怀琳捂着半边红肿的脸,嚷道:“我没有胡说,丰姨娘进门的时候已经有了身子……”

杨夫人怒道:“还不快堵了她的嘴。”

杏秀与杨夫人带的丫鬟娟儿忙摁住杨怀琳,往她嘴里塞了条丝帕,又拿汗巾子将她的手捆在一起。

杨夫人脸色铁青,“好好看着她,谁也不让进来。”怒气冲冲地往外走,杨怀瑜急忙趋步跟上。

出了凉棚,杨夫人脸色已跟往日一般无二,端庄娴淑带着盈盈笑意频频与熟识之人点头致意。

杨怀瑜的心仍是“怦怦”跳个不停,见了夫人的样子,不由暗叹,自己何时才能练就这般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离太后的凉棚还有七八步,就见纱帘掀动,从里面走出个宝蓝色的身影。

韦昕朝杨夫人拱了拱手,经过杨怀瑜时,脚底似乎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杨怀瑜觉得罗裙似乎被扯了一下,不由低呼“啊”。裙摆旁的玉佩已然不见,系玉佩的络子截头平整,显然是被利器划断。

杨夫人不满地盯着她。凉棚边的小太监已经掀起了纱帘。杨怀瑜忙敛了神色,跟了上去。

进了太后的凉棚,杨怀瑜头不敢乱抬,眼不敢乱看,跟在杨夫人身后亦步亦趋地往前走,眼角扫过一双双皂靴和颜色花样各自不同的袍角,最后停在明黄色软靴跟前,叩头谢恩。太后说了几句“恭顺温良,勤俭持家,开枝散叶”的话,赏了她一对点翠镶红宝石牡丹花的簪子。

杨怀瑜又叩头谢恩,杨夫人趁机告罪,说身子有些倦怠,想先回府。太后问候了几句。杨夫人才带着杨怀瑜告退。

待出来,被风一吹,杨怀瑜觉得后心冰凉,原来不知何时竟出了一身薄汗。

杨夫人冷声问:“方才怎么回事?”

杨怀瑜支吾地答:“一低头,发现禁步的玉佩不知何时丢了。”

杨夫人气道:“丢了就丢了,也不是没见过东西,眼界这么小……一个个都不省心。”步子越迈越快,杨怀瑜几乎要小跑才跟得上。临近凉棚时,杨怀瑜看到在棚外守着的采芹,心里一凉,杨怀琳这一闹,采芹她们的性命怕是不保了。

杨夫人吩咐娟儿解开杨怀琳手上的汗巾,又将她堵嘴的丝帕拽了出来,厉声道:“这就回府,你最好安生点。”

杨怀琳怒视了杨怀瑜一眼,倔强地抿紧了嘴唇。

杨夫人走在前面,娟儿与杏秀扶着脸色苍白的杨怀琳走在中间。遇到熟人,杨夫人客气地笑,“三姑娘怕是受了风,身体不太好。”

杨怀瑜跟采芹落在后面。杨怀瑜低声对采芹道:“待会,你见机行事,趁着没人注意赶紧跑路,不管到哪里能保住命就好。”说着扶上采芹的手,顺势将腕上的南珠手串套在采芹腕上,“留着应急。”采芹脸色煞白,眼圈却红了,轻轻点了点头。

她们来时坐了两辆车,杨夫人带着杨怀瑜姐妹坐了一辆大车,三个丫鬟坐了辆小车。回去时,杨夫人因要看着杨怀琳,就跟娟儿杏秀四人挤在大车上,留下杨怀瑜跟采芹坐小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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