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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199)

白香娘闻言,很是欢喜,“阿香这孩子……头前我还以为你们闹别扭了。她呀,脾气犟,什么话都闷在心里不说,我也只好在旁边敲打着才能猜出她一点半点的心思……你们没事就好。我跟你爹身子都还行,回头等阿香扎完针,你们就回去。”

清平侯便道:“等娘身子好点,咱们一道回京都,京都没这么大山风,吃住也方便……”

白香不等他说完,推开了房门,把茶壶顿在桌子上,淡淡地说:“爹娘在贵州住了一辈子,在京都住不习惯。”

清平侯自己倒了茶,啜了口。

茶很苦,又涩。

贵州也产茶,梵净山的翠峰茶清香淡雅,贵定的云雾茶嫩香鲜爽,雷公山的银球茶醇香浓郁。

以前他在军中,虽喝不到上好的茶,却也从来没喝过这么难以下咽的。

清平侯扫一眼白香,不动声色地将杯中的茶水喝了个干净。

正说着话,白寨主回来,见到清平侯愣了片刻才认出来,惊讶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守寨子的人都没瞧见你。”

清平侯起身答道:“看着天色太晚,就抄了小路,没从大路口走。”

白寨主点点头,“二十多年没回来了,难得你还记着路。”

清平侯话里有话地说:“都刻在脑子里的东西,哪能说忘就忘?以前的事,以前的人,我也都记着。”

白香轻轻地“哼”了声。

吃过饭,白香娘催促白香,“你们过去吧,大将军一路赶过来定然累了,早早歇着。”

白香低声道:“我陪娘睡。”

白香娘嗔道:“这孩子,你爹回来了,我这用不着你。”

白香瞧着娘殷切的目光,转身出了门。

清平侯踏进阔别近三十年的旧宅,心里感慨了下。

他大多时候睡在营帐里,在这里待的时候不多,记忆里最深刻的就是成亲那天,龙凤喜烛映着满屋子的红。

白香像团火,他们在燃烧的烈焰中迷醉。

而今,屋里的陈设依旧,喜烛却换成了油灯,发出昏暗的光。

屋子里再没有那种让人无法自抑的激情。

白香率先进门,坐在椅子上,冷冷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清平侯抬眸看着她,简短地说:“我因你而来。”

白香侧过脸,“我不会跟你回去。”

“我也没说让你回去,”清平侯脸上浮出笑意,“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想回贵州,完全可以跟我说一声,正大光明地走,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白香身子震了震。

清平侯上前,紧盯着她的双眸,“你怕我会拦着你,你觉得我定会拦着你,你心里也希望我会拦阻你,对不对?”

“不对!”白香坚定地说,“我不想看到你,而且,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何必要告诉不相干的人?”

清平侯追问:“你觉得我跟你毫不相关,你把我当成陌生人?”

白香抬起头,轻蔑地说:“没错。”

清平侯俯身,对牢她的眸子,极轻极慢地说:“我认识的白香,可不会让不相干的男人进她的屋子,睡她的床,用她的茶杯……白香,我说过,过去的一切都没有忘。”

说罢,微笑着掀开帘子走进内室。

白香怔了怔,低头瞧见桌上的茶杯,抓起来,又恨恨地顿在桌子上,茶水漾出来,溅了满桌。

茶杯是极常见的粗陶,原本并无修饰。

成亲不久,清平侯有天得闲,用朱砂、石黄跟赭石画了缸并蒂莲在上面。

茶杯画了两只,一只是她的,一只是他的。

画到最后石黄不够了,所以,她杯子上的并蒂莲是盛开的,而他茶杯上的却是含苞待放的。

因她平常在爹娘处多,所以就把杯子放在了那边。

而方才倒茶时,她完全无意识地拿起了自己的杯子……

清平侯一路车马劳顿,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虽然是与白香分房而睡,可心里仍是踏实,安安稳稳地睡了个好觉。

一早醒来,听到屋外树上清脆的鸟鸣声,清平侯的心情就像这村寨的清晨,充满了希望与光明。

清平侯梳洗罢,换上干净的衣衫,正要出门,听到外面男女的低语声,不由屏息听了听。

说话的是贵根与白香。

贵根依然穿着土黄色的裋褐,戴着斗笠,斗笠下的黑眸清澈得像是山谷缓缓流淌的小河,一眼就能看到底。

“……昨天回来的晚怕你歇下了,就没过来。西面山头差不多走遍了,只寻到这些。要是不够,过两天我再到后山转转。”

白香看着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掏出一块碎银,“上次你采到的天麻还没用完,不用麻烦了。”

贵根憨憨地笑着推辞,“不麻烦,白香姐能用得上就行……咦,棚子里怎么多了匹马?”

屋门便在此时打开。

清平侯沐浴着晨阳踏出门口,金黄色的阳光照在他沉着冷峻的脸上,更显几分威严。

他看着白香,缓缓启唇,“昨夜折腾到那么晚才睡,这一大早就起来,不嫌累?”

这话,听起来几多暧昧。

白香不欲多解释,沉着脸走进屋子。

贵根看一眼清平侯,淡淡地招呼,“大将军来了?”

清平侯犀利的目光打量着贵根,“谢谢你三天两头送药过来,我不会让你吃亏,一定给你算个好价钱。”

贵根道:“山里的东西不值钱,我采药是为白香姐跟白婶子。”转身离开。

清平侯看着他年轻的、挺拔的背影,眸光变得深沉。

白香煮好油茶,端来放到桌子上,“离着百里左右是峰口镇,镇上有客栈,你到客栈歇息吧,比寨子的条件好。”

清平侯端起碗,拿木勺慢慢地搅着,“你是因为刚才那人赶我走?”

白香面无表情地说:“是。”

清平侯大口喝完油茶,掏出棉帕拭拭唇角,脸上又浮起笑意,“白香变了,以前你可只喜欢能够压得住你的强硬的男人,可不是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人。”

白香浅浅一笑,“年少时不懂事,识人不明,如今都一把年纪了,自然该找个会疼人的。”

清平侯一把扼住她的腕,将她拉近自己,轻轻地说:“白香,你信不信,这些年我们虽然见得少,可我比以前更了解你……你根本就不会撒谎。”

白香狠狠地甩开他的手。

清平侯自然不会住客栈。

隔两天,张阿全带着车队来了,车夫跟小厮将车上的东西一样样地搬到白香爹娘的屋子。

寨子里的人被惊动,呼儿唤女地出来看光景。

白香娘坐在床上听着外头的喧闹声,对白寨主道:“你别怪我多事,我自个生的闺女还不知道她的性子……走了二十多年没个音讯,冷不丁一个人背着包裹回来,要说里面没什么事,我却不相信。贵根对阿香有意思,本来我想阿香也有那种心思,倒也是件好事。可阿香对贵根没心思,别说是贵根,就是贵根他哥,当年多好的后生,阿香也没看在眼里。她的心,还在大将军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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