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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90)

来客捂着鼻子问:“你既不出门,也不洗漱么?那你整这么些钱有何用?”

“屁用没有,光屯在家里看来着。”陈二并不邀请他进去,自行走了出来,道:“不必见人,就不必整那些虚活儿了。你怎么来了?”

来客道:“来跟你说一声。你那侄女晏月夕和邓五,还有沈劭已经查上洛青云了。我已经尽力去拦,不过他们人多势众,最后没拦住,你的事大约瞒不住了。”

陈二沉默片刻,才道:“辛苦你了,叫你替我盯着,就是知道月夕和沈劭不是等闲之辈,那韦禄却是个得寸进尺的主。”

“你确实猜对了,这确实是韦禄惹得祸,是他贪心不足,不懂收敛,给晏月夕抓住把柄,反将一军,只是可惜连累了你。”

陈二摇摇头,道:“命吧,兴许大哥泉下有知,本就不打算放过我们。抓到了不过一个死。我是不会过这东躲西藏的日子,死兴许也是个解脱。”

“啧啧,说的如此豪爽。”他嘀咕道,“死不过抹脖子,你若不会,我还能帮你,何须别人动手。”

陈二听了,反倒笑道:“你这人,就是嘴毒。真叫我死,你想必还舍不得。你帮我这许多,当年的救命之恩也算报了,你我两不相欠。你爱游山玩水,我不能拿此事拘着你,你走吧,不必再帮我。”

那人却不屑道:“谁说我帮你了?正气堂好吃好喝,我乐此不疲,你让我走,我还舍不得走呢。”

陈二不打算管他,也管不上,于是问:“你打算回扬州么?”

“回去啊。你做何打算?”

陈二拧了拧僵硬的脖子,道:“什么打算也没有。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他们就算知道我还活着,也找不着。我没必要自己跑出去给他们送人头。”

“看来你还不糊涂。”来客打量了他,道,“等风头过去了,你就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到西边去,到北边去,找个媳妇儿,好好过日子。既然没死成,有一天是一天,好好活着。”

陈二无奈地笑道:“这话听着是个正理儿,可我没那个心情。事发那天,我就已经死了。”

第一百零七章 采选(上)

京城下了半个月的雨,天总算放晴,人心也敞亮起来。

皇帝终于松口,同意采选秀女,无论是内廷还是外朝,都隐约飘荡着些喜庆气。

宗人府和户部得了这个消息,双双松了一口气。而后,一干臣子各司其职,为皇帝的婚姻大事忙碌起来。

说来,自开朝至今,每一位皇帝在登基之时,都已经有了后宫。

不但有后宫,不少人还有子嗣,以至于登基时就顺道立了皇后和太子。

只有今上是个奇葩。不但没有子嗣,还是个光棍。

而他登基之后,对女色也看似毫无想法,身边走得近的人,除了一干心腹内侍,就是那张尚书的儿子张定安。

先前,见皇帝迟迟不开采选,已经有人怀疑皇帝和张定安之间的关系,民间更是有了龙阳之说。

众人自是着急。倒不是担心皇帝的癖好,而是担心皇嗣。他们唯恐一个不小心,皇帝和先太子一样英年驾鹤,膝下无嗣,宗室里头那些虎视眈眈的藩王要有乱起来了,朝廷之中势必又要为继位之事迎来一次动荡。

而事情的转机却是突如其来。

皇帝得了一场风寒之后,脑子似乎也清醒了,不再让他们为难,准了采选之事。

当然,皇帝召朝臣去商议此事时,也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他要求此事一切从简,不可劳民伤财,还要秀女数量减半。

皇帝肯点头,朝臣们已经在心里念阿弥陀佛,哪里有心思讨价还价。众人怕他反悔,忙称赞他克勤克俭。天下楷模。

除此之外,皇帝还说不可扰民,若备选者有婚约在身,可免其秀女身份。

朝臣们又连忙赞颂皇帝仁厚,乃万民之福。

“还有一事。”皇帝道,“如今后宫无主,太后年事已高,无力操持,采选秀女一事就交给海阳公主去办吧。”

这话出来,众人皆是错愕,面面相觑。

且不说有没有公主来主持皇帝选秀的先例,这海阳公主,不是被贬回行宫了么?

有人想说话,被户部侍郎左骞默默瞥来的眼神压了回去。

左骞是个心思通透的。

皇帝能想出让公主主持选秀这等歪招,自是有原因的。海阳公主在宫中的处境虽然微妙,却到底是先帝最疼爱的女儿,在宫中,也只有她敢跟太后顶撞。皇帝不想让太后插手自己的婚事,又不想亲自跟太后起冲突,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海阳公主去做那讨嫌的人。

当然,皇帝的心思不能戳破,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由公主来主持选秀,在我朝还是头一回。”左骞禀奏道,“臣以为,未尝不可。只是么……”

他顿了顿,瞥见皇帝面色平静,于是继续道:“选秀女是个苦差,关节繁杂,非经验老到者不可胜任。只怕公主年轻,受不得这许多繁琐。”

皇帝道:“公主自是不曾做过这等事,不过她自幼在宫中长大,对一应之事也不算陌生。至于这其中的许多关节,众卿与她提点便是。就算是太后主持,也须得众卿辅佐,如今不过是换作公主罢了。”

左骞忙称是,又问:“如此,若遇得那须得决断之事,是由公主自己主张,还是呈由圣断?”

这话,有意无意地将太后摒除在外,让皇帝颇有些受用。

“由公主决定便是。”

才说完,皇帝又觉得不对劲。毕竟是他娶妻,怎能事事由别人决定?

想了想,他补充道:“若是大事,自还是要交由朕拍板。”

左骞暗自苦笑。

他们下头办事的最怕这样,头上顶了两个主子,两人谁管什么没说说明白。

什么叫大事?你能去问皇帝?只怕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左右让他不爽快的就是大事,臣子们只得自己斟酌。

他隐隐感到,自己恐怕要跳到一个坑里。

偏偏这个坑还是他们苦口婆心求来的。

左骞咽下一口苦笑,领命称是。

众人退出御书房,左骞手下的员外郎赶紧问:“大人,皇上怎么又提到海阳公主了?前几日遇见羽林军的田指挥使,不是说皇上要将公主送回行宫了么?是她不回去了,还是要咱们去行宫复命?”

左骞白了他一眼,道:“自然是她不回去了。我在她离宫前,皇上突然又将她留了下来。”

员外郎唯唯连声,在后面跟同僚小声感慨:“这海阳公主真是不简单。前些日子,她将宫里闹得鸡飞狗跳,连太后都拿她没办法。听说要将她送回行宫,我还以为终究是太后胜了,不想临到头了,她不但没走成,还给自己赚了肥差。”

同僚问:“怎么说是肥差?”

“这你还不懂?”员外郎小声道,“这是皇上头一次选秀,这选进来的秀女,不说一定有皇后,但妃嫔跑不了。你可想想,外头想将女儿送进来试试运气的人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