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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91)

这话说得点到为止,那人露出了然之色。

想把女儿送进来,就要先过海阳公主那一关,果然是肥差。

听得他们在后面絮絮地议论,左骞清咳一声,回头瞪来一眼。

众人连忙噤声。

选秀之事,吩咐出去,就算是定了。

可皇帝仍疑虑重重。

待左骞等人离去,他叫来赵福德,道:“你说,凌霄这回使了什么计,竟然让母后来向朕提议,让她留在宫中替母后主持选秀?”

“这……奴才也不知。”赵福德讪讪道,“只是听刘荃说,公主这几日,似乎和季女史走的很近。”

听完这话,其中意义不言自明。

皇帝的眼眸渐渐冷了下来,问:“是么?”

赵福德赶紧道:“季女史的年岁和公主相仿,兴许只是说话投机,一道玩乐罢了。”

“说话投机?”皇帝皱眉道,“她从前与季女史有来往么?”

“公主少年时,季女史曾入宫学伴读,不过不到一年就换人了。”赵福德道,“后来却不曾听说二人再有什么往来。”

皇帝冷哼一声,颇是意味深长:“她如今的变化,果真叫朕不敢认了。”

第一百零八章 采选(下)

赵福德赔笑,不敢接话。

别说皇上是这么想的,他自个儿也是一个想法。眼下,这公主除了长相和原来别无二致,还有哪点跟原来的公主相似?

“皇上既有疑虑,不若将公主召来,当面问一问?”赵德福道。

皇帝面无表情:“上回可是她发火走了,还顺走了朕的花,按理该她来赔礼道歉,哪有朕找她的道理?”

赵福德干笑一声。

他知道,皇帝又耍性子了。

绝大多数时候,皇帝是识大体,且成熟稳重的。赵福德侍奉他多年,极少时候看到他流露出什么脾气,也只有在太后这样的至亲之人面前,他会忍不住耍耍性子。

可他登基之后,随着母子俩的矛盾多了,皇帝在太后面前也变得公事公办起来。。

没想到,如今倒是跟海阳公主扯上关系的时候,皇帝又流露出脾气来。。

“皇上说的是。”赵福德从善如流,“奴才待会去慧园跟公主说道说道,让她亲自来求见皇上。”

皇帝看他一眼:“是朕要她来的?”

“那断然不能够。”赵福德忙道,“公主冲撞了皇上,此时定是在惶恐不安,思忖着如何来向皇上赔不是。太后既然有意让公主代为主持选秀,公主自当入宫面圣领命,臣不过是传太后懿旨罢了。”

皇帝露出满意之色。

皇帝召集左骞就是准信儿。

消息没几日就传开了。

寿安宫里,太后亲自修理一株盆栽,将顶上一簇杂枝剪去。

“太后,”周嬷嬷在一旁用盘子接着落下的枝叶,道,“海阳公主那事,太后打定主意了?”

太后看着盆栽,眼皮也不抬。

“不然还能如何?”她缓缓道,“你知道皇上的性子,有的事,我来做,他是不肯的。”

说罢,她似勾起心事,眉头皱了皱:“我心中其实也拿不定主意。阿窈说,公主定然会诚心要帮忙,可她哪儿来的善心?只怕她打着什么主意坏我的事。”

周嬷嬷笑道:“奴婢以为,并非公主发善心。只是经过这么些波折,公主再是蛮横也应该明白,谁才是这宫里真正的主子。她若想日后有好日子,还得跟太后好好相处。过去她是毫无退路,只能一争到底。如今季小姐出面,替她在太后这里留一个面子,她但凡有一点自知之明,也不该办砸。这可是她唯一能讨好太后的机会。办好了这趟差,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太后叹口气:“她要是能明白自然最好。我是斗了一辈子了,她若成心跟我斗下去,我倒是不介意跟她继续耗着。毕竟皇上是我儿子,儿子能让我这亲生母亲吃亏不成?”

“太后说的是。她但凡能想明白些,便不会与太后作对。”周嬷嬷附和道,“接下来且看她自个儿的造化了。太后先前可是差点将她送去和亲,她若想安稳过完下半辈子,便该听话。奴婢细细问过了季女史,海阳公主是万般不愿去行宫的。她要想在宫中留下,也须得过太后这一关不是?”

太后的唇边终于浮起些笑意。

“这些年,阿窈长大了,也变聪明了。”太后放下剪子,叹口气,“只是皇上,越发不能让我放心。”

“太后又何必总是想这些有的没的?”周嬷嬷宽慰道,“皇上终究是太后亲生的儿子,母子连心,哪里会有隔夜的仇?季小姐能想出这个折衷之法,可见是个能撑起场面的,太后这些年的栽培,可是一点没有白费。她思虑周全,想到了连奴婢也未想到的问题。虽然皇上答应采选秀女,可是皇上主意大,而且才刚刚跟太后起了争执,在人选上未必愿意听太后的。届时选出来些歪瓜裂枣的,反倒给自己添堵。这么想来,太后还真的要有个人来替太后出面。”

太后摆摆手:“若非为了皇上子嗣计,我又何曾愿意跟凌霄做这等交易。宫中妃嫔的人选,我早都想好了,只是皇上油盐不进,名册交给他,看也不看。他如今大了,乐意跟我唱反调,若我当面说,他必定推三阻四。可换了凌霄来,她与我全无瓜葛,别人说什么也赖不到我身上。”

周嬷嬷忙道:“太后圣明。”

太后在椅子上坐下,接过周嬷嬷递过来的茶喝一口,却觉得心里仍有什么堵着。

——“他说,在这宫里,他没有什么玩伴,只有我这一个妹妹。”

——“他没别人好说话,便只有来找我……”

想起凌霄说过的那些话,太后仍然颇是不快。

“你说。”她忽然道,“皇上前阵子为何总去找凌霄?”

周嬷嬷自然知道太后想到了什么,安慰道:“太后且宽心。皇上不过是好奇她那诈尸失心疯的怪事,想去试探罢了。皇上么,太后还不知道么?做事处处讲究条理二字,但凡觉得有什么可疑之处,定要亲自查个水落石出。再说了,他虽是九五至尊,在这宫里却是枯燥得很。他每日除了处理政务,就是在书房里看书。既没有消遣,身边又没有什么体贴之人。他对公主那些事感兴趣也无可厚非。太后便等着看好了,待得皇上日后大婚了,妻小成群,自然就会渐渐将公主忘在一边。”

“但愿如此吧。”太后一阵叹息,她左右看了看,问:“阿窈呢?去皇上那儿了吗?”

“去慧园了。”周嬷嬷道,“前几日皇上将户部侍郎左骞召去永明宫,旨意大约已经下来了。”

太后颔首,却又摇摇头:“阿窈去慧园做什么,若是她能大点胆子,多去找找皇上才是。她与皇上自幼相识,如今又是宫中女史,顶着我的名头到永明宫去,乃是光明正大。她本来就比别人先一脚进门,不这个时候先占着皇上的心,莫非日后还要跟人争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