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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72)

自己人?

张定安不废话,问:“你究竟是何人?”

“大人觉得呢?”凌霄笑了笑。

“我要是知道还问你么?或者你答我,你跟海阳公主是什么关系?”

凌霄琢磨着给自己安个威风的名号,问道:“昨日说着,大人是皇上的钦差?”

张定安嗤笑一声:“查你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还用的上钦差?你太给自己长脸了。本官是皇上的特使。”

“哦。那我就是海阳公主的特使。”

张定安面色沉下。

这胡诌的,张口就来。

他不快道:“胡说八道,公主哪来的特使?”

凌霄眨眨眼道:“大人瞧不起公主,还是瞧不起特使?照品阶而论,公主乃是正一品,府第规制与正一品并用,而大人不过八品太医。再者,特使没有品级,说白了不过是个跑腿办事的,我俩差得没太远,大人好歹心平气和些。”

张定安一时哑口无言。

他向来都是拿着自家亲爹二品大员的名号招摇撞骗,什么时候提过自己正八品的衔儿?

被人揭了短,只觉扎心的痛。

可他张定安毕竟是见过世面的,面不改色地说:“谁跟你说品级了,我是说公主从未跟我提及特使一事。”

“她忘了。”凌霄道,“你也知道她最近记性不好。”

这理由简洁,却叫人没法反驳。

张定安狐疑地打量她。

凌霄死而复生,而后得了癔症是满城皆知的,但不记事这个毛病,知道的人却不多。

若此人能说出这点,兴许她和海阳公主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你是何时派来的特使?”张定安问。

“去年就来了。”凌霄道,“公主让我来盯着那尊古董观音,恰好我正气堂和隆兴号走的近,便由我家的镖师押镖。只是后来丢了镖,我爹又去世,门派中纷争不休,就一直耽搁在这儿没回去。这些公主都知道,只不过她都不记得了。”

凌霄说罢,感慨这招真好用,左右是给自己甩锅,日后背起来轻而易举,不怕锅掉地。

“你浑说。”张定安道,“我查过,那尊观音像是给长沙府的一位女居士买的,跟公主压根儿没关系。”

“这你还想不到?”凌霄道,“那居士就是公主的人,大人查案,还是要仔细些才是。”

张定安狐疑:“公主买个观音像,为何不径直送入京中?”

“那你得问公主。”凌霄理直气壮地说,“公主是这么吩咐的,我只管办事。”

张定安再度被呛得哑口无言。

不用想,若是去问凌霄,她又是不记得。

这些话,虽然张定安觉得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却一时挑不出错。这来龙去脉,似乎处处说得通。

他喝一口茶水,定了定神,道:“你就坦白跟我说,此事究竟和江东王有无关系?”

“江东王?”凌霄困惑道,“我就不明白了,大人为何从昨夜起就一直提江东王?公主不过买个观音像,能和江东王有甚关系?是她钱不够,还是面子不够?左右我想不明白,大人给我指点指点?”

她摆出一副虚心的架势,倒叫张定安心虚起来。

仔细回想,窦凌霄确实提过江东王。

她的意思是,寻着了佛像,便先寄放在江东王那儿;若是寻不着,还要让江东王替她把钱要回来。

这听起来没有错处。可偏生窦凌霄那时把他当成了江东王的人,叫他以为江东王和窦凌霄暗中有勾结,于是把这桩买卖越想越复杂。

可假若这桩买卖,就单纯是一桩买卖呢?

张定安愣住,只觉得后背溢出了冷汗。

那他岂非无功而返?

那他在皇帝跟前信誓旦旦立下的誓言,言之凿凿抓住江东王的狐狸尾巴,岂不成了一堆废话?

“大人怎么了?”

凌霄看他脸色越发沉重,问道。

张定安没答话,只又喝了口茶,心思飞转。

“三月二十五日,究竟是不是从京师的宝通行提了银子?”他忽而问道。

凌霄撇了撇嘴,“当我倒霉。大人不是查出来了么?还明知故问。”

张定安凑上前问:“公主身在宫中,你是如何拿到印信的?是否有什么身份特别的人能自由出入宫禁,把那印信给了你?”

他的眼神充满期待,叫凌霄难免有那么丁点愧疚。

但愧疚稍纵即逝,她笑了笑,道:“是我自个儿偷溜进去拿的。”

“不可能!公主身在宫中,你究竟如何拿到了公主的印信?”

“办法总是有的,谁叫我缺钱呢?”凌霄眨眨眼,道,“公主那会儿发癔症,当时,丘国使节频繁入宫,甚至有一回还到了苕花宫门前偷看公主发疯,我便假扮成他们的随从,入宫去见了公主一面。后来我分了丘国使节一些钱,他们倒是实在,无论钱多钱少,只要赚了就高兴,叫我做成了一桩愉快的买卖。”

第八十八章 拿捏(下)

凌霄说着,脸上带着笑,仿佛全不觉得这话说出来有杀头的大祸。

“你好大的胆子。”张定安冷冷道,“竟敢私闯宫禁!”

他的神色唬人,但在凌霄眼里,毫无威慑力。

她依旧笑吟吟地看他,问道:“大人特地南下一趟,就抓住我一个私闯宫禁,不好跟皇上交差吧。”

“胡言乱语!”张定安斥道。

凌霄不以为意,盯着他的眼睛:“我替大人想一个如何?”

张定安瞪着她,目光却变得狐疑不定起来。

只听他“哼”一声:“你且说来听听。”

“替我收拾隆兴行。此前他们坑我的二十万两银子,悉数交给大人,大人可拿这笔银子交差,不至于空手而归。”

“做梦!”张定安脱口而出。

凌霄也并不着急,只起身道:“大人也不必急着推拒,先吃饭,省的大人气饱了,又替我省了顿饭钱。”

说罢,她拍掌唤来小厮,令他上菜。

“我点了大人爱吃的八宝饭和烧蹄筋,还有时鲜的白鱼,再加上十年的桂花陈酿,保准叫大人满意。”

张定安一听,竟都是他爱吃的菜,方才阴沉的脸色也慢慢好转。

他看一眼凌霄,道:“这些,都是公主跟你说的?”

“正是。”凌霄颔笑道,“我好习武,机缘巧合和公主认识,便住在行宫里当了个宾客,平素跟着公主习武。公主更是慷慨,引我为友,常与我说起宫里头的人事,自然包含张大人。”

“是么?”张定安提溜了眼珠子,随即来了兴趣,低声道,“她说我什么?”

这笨蛋。

凌霄在心里摇头,果然三岁看老。

“公主说张大人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朋友,只是后来因着先太子和今上有了隔阂,不得不渐行渐远。”她温声道,“此事,颇是让公主伤神。她说,后来想起过往,她最怀念的,竟然是和张大人一道玩泥钻洞的孩童时光。”

“她是这么说的?”张定安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