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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54)

“哎!哎!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抢马!”那人在身后喊道。

可凌霄的心思早已飞起。

张定安见到沈劭,那就糟了。

*

城南距离衙门不远,不消片刻,张定安便瞧见了写着“正气”二字的旌旗。

“这正气堂虽是个镖局,倒不乏气派。”他说。

“虚张声势罢了。”知府万崧道,“方才和大人说过,他们丢了镖,赔了不少钱,如今只剩个空壳儿。等旌旗褪色,便没钱再换新的了。”

张定安眉梢微动。

他好歹在官场中混了许多年,一听万崧的这话,便知正气堂人缘不好。若在一州知府这儿碰壁,就算气数尚未散尽,也离那日不远了。

可他不关心正气堂的气数,他只想知道江东王的消息。

下午,张定安一到扬州,就跟万崧聊了许久。

越聊越困惑。

事实上,这桩案子与他想象中并不相同,甚至和海阳公主所言也有出入。

例如这佛像的买主并非海阳公主,而是长沙府的一位女居士。再例如,这佛像的买卖是去年的事,可窦凌霄说起来,却像是最近发生的。

他不知凌霄是犯了迷糊,还是故意给他使绊子、指错路。安全起见,他打算从头查起。

这番盘算必定要一字不漏地禀明皇帝,他连折子怎么写都想好了。

张定安南下扬州是得了皇帝的首肯的,并且给了他一个特使的身份。

其中过程不费吹灰之力。

他自然不会说密访慧园一事。否则按照皇帝的性子,必定第一时间把那密道堵上,岂非断了他从海阳公主那里套话的便利?他才不傻。

于是他便说从公主府的账上查出了和扬州的商行往来密切,而扬州离九江不远,里头兴许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说的极尽神秘,碰巧皇帝最近不想看见他,便允了他南下的请求。

张定安可谓雄心勃勃,不将江东王这皇帝心头大患除掉,誓不回京。能立下这桩大功,莫说是皇帝,就算是家里和朝廷,也不会再有人说他是个混日子的纨绔,简直一本万利。

正气堂里,沈劭在书房里听见了门房的禀报,说万知府带着个大官前来拜会。

“什么样的大官?”沈劭讶道。

“不知。”范齐道,说着,神色狐疑,“公子,知府怎会登门?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沈劭沉吟片刻,搁下毛笔,道:“去会一会就知道了。”

府里的人早已经将万崧和张定安迎到堂上坐下。

沈劭稍微穿戴一番,便从内院出去,一路从后门进大堂。一张雕花屏风隔着,只听外面说话声热闹,似乎来人阵仗不小。

他顿了顿,正要绕过屏风,忽而却有一人从他身后冲出来,猛一用力,将他拉出了大堂。

第六十八章 特使(下)

一切始料不及,不免引起一阵骚动。张定安往身后的屏风看,只见屏风后人来人往,有人惊呼“晏小姐,你作甚”。

万崧自然听见了,露出讶色。

“出了何事?”旁边的师爷问道,“沈公子怎么还不来?”

奉茶的仆人神色错愕 ,忙道:“大人稍等片刻,小人这就去看看。”

“沈公子?”张定安闻言,不明所以,问万崧,“这又是何人?”

万崧道:“这沈公子,就是正气堂的军师。”

“哦?”张定安奇道,“怎不是堂主来见?”

“说来话长。这正气堂的堂主晏大去世了,下面的人内斗,前两天才分了家。晏大的女儿晏月夕出去自立门户,这老堂口便由沈公子掌管。他虽然还是军师的名头,但行堂主之实,大人当他是堂主便是。”

张定安了然,又问:“这沈公子姓甚名谁?”

“这沈公子……”

“不知二位大人要来,小人有失远迎,罪过罪过!”万崧未来得及说,便听一个女声从屏风后传来。

张定安回头,只见一个青衣女子风风火火地步出,步伐矫健,气度飒爽。

他看着她,目光倏而定住。

莫名地,他觉得此人举止颇是眼熟,但有说不上在何处见过。

“你是晏小姐?”万崧蹙眉问,“沈公子何在?”

“见过大人。”凌霄作了礼,便径直在主座上落座,“不知大人找沈公子所谓何事?我晏月夕是当家,有什么事是沈公子听得,小人听不得的?”

万崧狐疑:“你不是出去自立门户了?”

“瞧大人这话说的。”凌霄笑了笑,“新立个堂口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小人和沈公子早已握手言和,日后都是一家。否则,我又怎么会安坐在这正堂上,招呼大人喝茶呢?”

说着,凌霄故作轻松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顺带压压惊。

她方才可吓坏了。

在衙门前,凌霄顿时想起沈劭和张定安是旧相识。她曾经一眼认出了沈劭,张定安必定也能。

若张定安将沈劭还活得好好的消息告诉皇帝,她可吃不准皇帝会不会让沈劭再死一回。

于是她火速赶到了正气堂,幸而最终将沈劭拦住了。

好险……

她暗自庆幸,便听万崧道:“原来如此。”

万崧并不在意正气堂归谁管。左右他的左右只是给张定安引线搭桥,之后要怎么查是张定安的事。

他随即将二人相互介绍了一番。

凌霄惊讶道:“原来是京师来的张大人,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大官儿。”

这话说的,万崧不由得面露嫌弃。好歹是他扬州城的子民,怎么这般没见识。正气堂由这样的人执掌,没有不没落的道理。

可张定安却一派镇定,打量着凌霄,问:“我和小姐是否见过?”

凌霄心头一咯噔。

张定安应该没见过月夕这张脸吧?否则月夕又怎会把张定安塞到她这里?

她微笑:“张大人过去是否来过扬州?兴许在大街上见过?”

张定安凝视着她,没有答话。

那眼神,让凌霄十分不安,恨不得上前戳两个洞。

“兴许是。”张定安忽而笑道,“扬州是个好地方,我过去常来。”

凌霄也笑。

骗子。

他从小就随侍在皇帝身边,皇帝在哪里他便在哪里。据她所知,皇帝可从未来过扬州,他又如何常来?

不过凌霄并不打算纠缠这些,当务之急,将他从这里弄走最是要紧。

“如此,张大人必也尝过扬州菜。”凌霄笑盈盈道,“天色不早,张大人千里迢迢来到,必是累了。小人在凤凰楼有雅间,便尽地主之谊,请大人尝尝扬州美食如何?我等边吃边聊,定然不误正事。”

听得这话,万崧心头松了松。弄了半天,这晏月夕终于是会做人了。

张定安也爽快起身,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一干人风风火火地来,风风火火地去,堂上倏尔冷清下来。

沈劭才从屏风后步出,范齐赶紧问道:“公子,晏小姐为何不让公子出来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