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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55)

沈劭不答,只道:“让人跟上。”

范齐看他脸色严肃,便不再多问,赶紧去办。

沈劭坐在椅子上,长长吁了一口气。

方才晏月夕冲出来,将他拉到堂外,说:“不许出去!”

说罢还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沈劭竟然鬼使神差地愣在原地,动也未动。

待回过神来,便听堂中的万崧介绍道:“晏堂主,这位是皇上派来的特使,张定安张大人。”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劭心中惊愕至极。

他隐身江湖,就是为了避开官府之人。可张定安怎会现身正气堂?而晏月夕又为何突然出现,替他避开了一场灭顶之灾?

她必定知道了他的身份,沈劭唯有这个解释。

思量着,他令人备马。

“公子,要去何处?”范齐大步归来,问道。

“去见吴有财。”

*

吴有财的铺子早就打了烊。

他做买卖颇为随缘,有称意的便好好做,若没有,休息上一年半载也不足为奇。

沈劭却是少有的、能叫他一直称意的老主顾。

不仅因为沈劭给的酬劳不菲,还因为沈劭要办的事情颇为神秘。扬州城的人事他早已熟烂于心,能叫他时时好奇的已经不多,沈劭恰是其中一位。

看沈劭亲自前来,他便知有紧要事,赶紧请他入书房。

“仓促打扰先生,是为了一件急事。此前托先生查晏月夕小姐前阵子的动向,可有眉目了?”

“有了有了,”吴有财拱手道,“公子托我去查晏小姐前阵子离开京师去了何处、见了何人,哪里来的银子,这些事情在下大致查清了,只是还有些小事未查明白,我就没跟公子说。我已经给京师的友人写信,请他帮忙去查清楚,想必过不了几天就有回音。”

“京师?”沈劭心中生起不祥的预感。

“正是。”吴有财道,“晏小姐前阵子离开扬州,正是去了京师。”

沈劭不由得蹙眉,道:“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第六十九章 夜审(上)

吴有财应下,徐徐道:“在下是从钱庄查起的。晏小姐和她的婢女阿莺常去西市的钱庄宝通行。想必公子知道,宝通行是扬州唯一能和外省通兑的钱庄。恰好在下在里头有熟人,便稍加打探,发现小姐是宝通行的新主顾,而她所提的钱,或从京师而来,或从杭州而来,不一而足。”

沈劭皱眉。

他理过正气堂的账目,知道晏大在京师和杭州并无钱财。

他问:“怎么是从京师和杭州,这些钱财可是晏小姐本人的?”

“关键就在此处。”吴有财道,“我那友人查了晏小姐提钱的印鉴。那印鉴并非晏小姐的,而属于一个京师里的大人物。”

“何人?”

吴有财道:“当今圣上的妹妹,海阳公主。”

沈劭心一沉。

吴有财看沈劭变色,便解释道:“公子兴许不知道这海阳公主。可若是早个七八年,海阳公主可是京师里的红人。她是先皇后生下的,也是先太子的亲妹,出身显赫。不过皇后和太子、先帝相继离世,她也就无声无息了。”

沈劭定了定心神,又问:“所以你便怀疑,晏小姐消失的那几日,是去了京师见海阳公主?”

“我是这么猜想的,不过托宝通行的人打探,确实有个女子去过京师的宝通行提过钱,那边形容那女子的长相与小姐相符,且时间也对的上,那十有八九就是小姐了。只是,小姐究竟见没见过公主,这一点在下还在查。方才和公子说过托人打探的,就是此事。”

沈劭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

虽然他极力让自己冷静,但仍觉得不可思议。

他早前猜想,晏月夕知道他的身份,必定跟他的旧识有牵扯。只是没想到,那人竟是海阳公主窦凌霄。

“不过,在下意外知道一件怪事。”吴有财道。

沈劭抬眼看他,问:“何事?”

吴有财继而道:“晏小姐去京师宝通行提钱一事,似乎还另有人感兴趣。那边的朋友说,晏小姐离开不久,就有宫里头的人来查海阳公主账上的钱,听闻晏小姐去提过钱,大为惊讶,还叫宝通行的人画了画像,还让他们不要声张,以免打草惊蛇。公子,我猜想,这晏小姐兴许很快就有麻烦了。”

沈劭听罢,赶紧唤来范齐,问:“跟着晏小姐的人回话了么?那边什么情况?”

“回话了。”范齐道,“我也才刚得了消息,说是那张大人和小姐本来说要去凤凰楼,可行路至一半,忽而又说不吃了,径直回了衙门。我们的人等了等,知府和衙役都回家去了,仍不见他们出来,听说小姐是被扣在里头了。”

沈劭很难不把两件事放在一块儿。

他思忖片刻,转而对吴有财道:“我有一事,兴许难度不小,酬劳好说,请先生务必帮忙。”

*

凌霄站在屋子中央,跟前一桌一椅,身后满墙的刑具,透着若隐若现的血色。

她不由得蹙起眉头。

方才他们本要去凤凰楼,可半道上,张定安忽而收起了彬彬有礼的模样,径直对府吏令道,让他们打道回府。

凌霄只想将他赶紧带离正气堂,至于去哪里,她无所谓。

她不怕张定安对她如何,可进了屋看见眼前这副景象,凌霄又觉得这张定安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她心里头越发不快,看狱卒进来,便问:“张大人何在?”

却见狱卒从墙上摘下绳子,道:“识趣的自行坐下,让我捆了,免得你受苦头。”

“受苦头?”凌霄冷笑,“就凭你?”

那狱卒显然经验丰富,并不惧言语恐吓,只道:“我知道你功夫了得。可这里是扬州府衙,你敢轻举妄动,没有好果子吃。”

“笑话,我乖乖被捆了就有好果子吃了?”凌霄问,“我再问一遍,张定安何在?”

“本官在此。”张定安拂了拂衣摆,步入屋里来。

他显然也是头一回进刑房,满墙的刑具也叫他怔了怔。

不过只有一瞬,他又恢复了镇定。

“小姐不受缚也行,只是我有话要问,还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说。

“大人。”狱卒却低声道,“这晏小姐是出了名的不好相与,偏还武功高强,大人还是将她绑上为妙。”

张定安嫌恶地看他一眼。

自己可是皇帝派来的特使,晏月夕何等身份,敢拿他如何?

他挥挥手,让狱卒下去。

凌霄见狱卒无奈退下,笑了笑,在主座上坐下,看着站在前头的张定安:“大人有什么话要问?”

张定安皱眉。

这架势,仿佛她是官府的,他才是犯人。

除了那张椅子,另一张是行刑椅,上头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他总不能坐那上面吧?

张定安有洁癖,不碰任何东西,只道:“晏小姐可认识海阳公主?”

凌霄心头一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