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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39)

“皇上确实有口谕传给大人,不过与那事无关。”

“那是何事?”

“这个么……”赵福德笑一声,道,“皇上说,罚大人三年俸禄。”

张定安愣住。

“罚三年俸禄?”他一脸莫名其妙,“这便是皇上的口谕?”

“正是。”

“为何?”

“不知。”

张定安猝不及防,只觉错愕十分,随即面色一敛,便要去找皇帝理论。

赵福德却拦住他,道:“大人且慢,皇上还有交代。”

说罢,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小小的云锦药盒,打开,却见里面放着一颗黑色药丸。

“皇上说了,如果张大人不服,便自个儿把这丹药吃了。”赵福德说,“不过此药吃了之后,不能叫人飞升,反而能叫人腹泻半个月,张大人想试试么?”

张定安目瞪口呆。

这话,他觉得耳熟,很快,就想起了这是什么典故。

他狐疑地看着赵福德:“皇上今日去了何处?”

“也不曾去何处,只去了慧园一趟。”

心中“咯噔”一下,张定安全然明白了过来。

神仙打架,劈死小鬼……

他心中无语至极,自己迟早要被这冤家兄妹弄死。

对于凌霄,他一早就有不详的预感。

他与凌霄过去的交集太多。好的时候堪称蛇鼠一窝,一起犯下的坏事不少。过去凌霄还有几分义气,即便后来交恶了也没把他出卖出去,他还以为过去了。

始料未及,她这一忘,把义气二字都忘透了。

那天张定安听皇帝说,凌霄连他要娶她这种犄角旮旯的狗屁事都想起来了,后头的污糟事还不是顺道忆起?

张定安越想着越是心惊肉跳。

他自然没那个胆量去找皇帝理论。皇帝的脾性,他是了解的。现在去,皇帝保不齐连铡刀都备好了。

他没那么笨,只叩谢圣恩,匆匆离开。心中祈祷着,皇帝兴许气头过了,明天就忘了。

一天一天过去,倒是相安无事。可到了第三日,张定安发现皇帝竟是接连竟有三日未召见他。这可不寻常。皇帝平日里很是无聊,后宫也没个解语花,不见他能干什么?

他隐隐有预感,这事是过不去了。

张定安于是趁着请平安脉的时候到御前溜达,正巧散朝,人多眼杂,他便趁乱去和赵福德聊了两句。不聊不知道,原来皇帝这两日都去慧园了。

“又去慧园?”张定安干笑一声,“不知去做什么?”

“这个小人可不知。”赵福德道,“皇上每次都不让小人跟进去,不过小人听他说,近来海阳公主口才愈发好,他从她那里听到了好些故事。”

“什么故事?”张定安忙问。

“这个么,”赵福德道,“小人也说了,皇上不让小人进去……”

张定安是个懂事的,随即拿出一块银子,塞他手里:“不过是些鸡毛蒜皮之事,并非机要,还请总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福德随即笑眯眯地做个礼,道:“大人哪里话,小人正想对大人说,皇上也不是不曾透露过些许。哦对了,昨日小人听皇上说,公主跟他说了一桩事关于大人和先太子的旧事,才说道大人去东宫玩耍,公主就说累了,今日再说。”

张定安愣了愣,心中一沉。

“皇上何时去慧园?”他忙道。

“这须得看皇上心情,不过一般都是午睡之后就去。”

张定安咽了一下喉咙,只觉心都要跳出来了。

第五十二章 旧友

好些年没去慧园了,可对于张定安而言,那地方太过熟悉,再去也是一摸一个准。

张定安站在慧园面前,望着那旧旧的大门,不由叹了口气。

忆起往事,他不由苦笑。

当年,他不慎把还是二皇子的皇帝弄得大病一场,心里头怕得要死。他既不敢跟家里说,更不敢让皇帝皇后知道,只能三天两头地去自己视为好朋友的凌霄开解。

凌霄是个心大的,开解是没有的,左右一通玩,玩开心了,什么烦恼都过去了。

那时候,凌霄看他如此害怕,便随了一句:“你若是不敢留在二皇兄身边,便去东宫好了,我替你跟太子哥哥说去。”

他倒不是对太子多有好感,只是无颜面对今上,所以凌霄这么一提,他就应了。

凌霄甚是热心,亲自拉着他去了东宫,所以便有了他二人去东宫玩耍的说法。

前面明面上仅是他和凌霄玩乐,他不怕和皇上承认,可他害怕的是后头的。

到了东宫,凌霄对太子说的话很是直白:“太子哥哥,张定安不想跟着二皇兄了,以后就跟着你做事吧。”

先太子毕竟比他们年长九岁,听了这话,并无愠色,只笑问他是怎么想的。

张定安想到这里,忍不住仰头望天。他那会儿年幼无知,只一心避祸,竟毫无犹豫地拉踩了今上,对太子表了忠心。

当然后来东宫没要他,他才死了这条心,老老实实地回到了今上身边。

可关键是,他跟太子说的话,凌霄是在一旁听着的。若她一个坦白,把那些话原封不动地告诉皇帝……

张定安想,自己应该提前找一棵好看的树,以便不久之后自挂东南枝。

别看皇帝在大事上杀伐果决,心思却是细腻。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都一清二楚,并且爱记着。

思索之下,张定安只有下定决心,先把慧园这位解决了。

大门守备森严,可傻子才从大门进。

张定安绕到了后头。

大致十一二年前,这慧园荒废还是荒废的,门锁高挂,要进去并不容易。

那时各路人马各显神通,他就曾与窦凌一道挖了个狗洞,跟后花园的假山相通。

这狗洞自然还在,可毕竟好些年没人走过,洞口长着茂密的蓬草。

张定安的身形也比小时候大了好几圈,爬的颇为艰难。好不容易钻过去,落了一身灰。

那一头也是个园子,洞口有一丛高大的牡丹,再往前,也是一座假山。多年不见,那牡丹花生得愈发繁茂,枝叶将洞口挡得严实。

这里毕竟是严禁出入的地方,张定安不敢出声,小心翼翼地拨开牡丹的枝条。

“来了?”忽听有人问道。

张定安吓了一跳,紧张地左右张望,却并不见人影。

忽而头顶上被砸了一下,只见脚边一颗小石子落地。

他匆忙抬头,只见有人站在假山上,正居高临下地看他,不是窦凌霄是谁?

月夕已经守在这里多日,终于等到了张定安。

外头的世界对她来说是两眼一抹黑。这张定安会不会来,何时来,她算不准,可只要是从这个狗洞进来的人,必定是张定安,因为凌霄的日记上说,这狗洞是她和张定安一块儿打的,只有他二人知道。

月夕打量张定安。凌霄的日记里曾说张定安在一派官宦子弟里,算是长相出众的。而月夕看来,他那面容确实过得去,高高瘦瘦的,个头似乎比皇帝还高。不过这一身的狼狈,实在说不出帅气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