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花朝月夕(38)

“为何不告知我?”她说,“莫非他觉得,说了我也不信?宁可让我大吵大闹,气死过去?”

“他说了公主便会信么?”皇帝反问,“他说了,公主就不会大吵大闹气死过去了么?皇上早与公主交恶,以公主的脾性,终归是要找一个人恨的。无论公主恨不恨先帝,最终也还是会恨到皇上身上,不是么?”

月夕一时哑然。

以她对凌霄那暴脾气的了解,或许确实是这样。

那毕竟是个吵架也能把自己当场气死的奇女子。

“那……”月夕看了看他,道,“你如今为何又说了?”

皇帝张了张口,忽而意识到,自己如今是张定安。

“自是在下看不下去。”他淡淡道,“如今公主架也吵了,和亲也作罢了,此事总该过去。皇上与公主毕竟是兄妹,冤家宜解不宜结,皇上不说,倒不如我来替他把话说了。”

皇上不说……月夕强压着,不让自己的嘴角抽起来。

“哦,原来如此。”她说。

皇帝拿起茶杯喝一口水,眼睛瞥向窗外,道:“在下知道公主觉得荒谬,也绝不会轻易相信。早前公主去御书房面圣,皇上也想说过,可公主那时非揪着先太子的事不放,宁愿道听途说,任人挑拨离,也不愿听他一句解释。那般情形,皇上又能如何让公主相信?”

月夕看着他的模样,忽然,觉得这皇帝当得也着实有些可怜。

不管这话是不是真的,单就他这般辛苦假扮太医来跟自己解释本身而言,若非真的有委屈,真的想跟凌霄和解,又何至于如此?

她不由地为皇帝感到可怜。

要是有朝一日,他避免不得以皇帝之身来跟自己相见,那场面,月夕想想就觉得自己脚趾头都要尴尬得抠起来。

不过,转念一想,皇帝是假扮的,她何尝不是?唉……这件事上,他们算是扯平了。

想着,月夕不由生出些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鬼使神差地递给他一块甜糕:“吃吧。”

皇帝瞥了那甜糕一眼,少顷,接了过来,却不吃,只握在手里。

月夕道:“这话,毕竟事关父皇,我倒是想听皇上亲口对我说。”

皇帝即刻道,“皇上不甚在意,公主心中明白也就是了。”

原来他也觉得尴尬,打定主意再不见面。月夕心中冷笑。

“如此说来,皇上果真不会再见我了?”她眨眨眼,“日后,我就要一直被关在这园子里?”

“不会。”皇帝道,“公主迟早会出去的。”

月夕不以为然:“你怎知道?你又不是皇上。”

皇帝的目光似闪了闪,仍旧平静:“在下乃皇上近侍,自也能知道几分皇上的心思。”

“可你毕竟不是他。”月夕笑眯眯,“你还是娶了我吧,我在你眼皮子底下过日子,皇上总该放心了。”

又被她绕了回来。皇帝心中冷哼,张定安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她如此惦记。

月夕看到皇帝脸上已然有了不耐烦之色,反手将方才的糕点塞回去给她,起身道:“告辞。”

“怎么就走了?”月夕露出讶色,“再坐一坐,陪我说说话。我也是近来才知道,原来我俩过去那般要好。”

“那是小时候的事,童言无忌,公主大可忘了。在下如今在御前办差,公主若恨皇上,该连着在下一道恨才是。”

“我刚刚才想起来,你就叫我忘了?好没道理。”月夕不依不饶,道,“话说回来,你确实在御前办差,别人也说你是皇上的亲信。可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你做过的那些事,若叫皇上知道了,看他还敢不敢把你当自己人。”

不出月夕所料,皇帝顿住了脚步,疑惑地问:“在下做过什么事?”

“你还装?”月夕哼哼道,“你八岁时曾害皇上大病一场,要了人家半条命。这件事,皇上还不知道吧?”

皇帝有些错愕。

小时候,他本就体弱多病,记得恰是八九岁时,他确实大病过一场,上吐下泻,连太医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更查不出缘由,后来生熬了半个月才缓过来,莫非说的是那一回?

“你忘了?”月夕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那件事确实有点时候了,你忘了也很正常。我给你提醒提醒,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学人修仙炼丹药?”

第五十一章 丹方

张定安是有这个癖好。

“记得。”皇帝道。

“你那时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个丹方,说武功高强的人吃了便能飞升。你起初叫我吃,我说我的武功不如皇上,你便去求皇上吃。可皇上兴许有那么些慧根,知道你那玩意儿不靠谱,起初就拒绝了。可你求道心切,竟将一个药丸混在皇上平日吃的补丸中让他吃了,言之凿凿,那丸子才一颗,就能让皇上小小地飞升一会儿,叫他长长见识,可未料皇上那天上吐下泻。我后来去找你问,你吓得尿裤子,叫我千万别说出去。幸而后来御医说没有性命之虞,我便没说出去。怎么,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忘了?”

皇帝的脸沉下,心中已然咬牙切齿。

好个张定安,过去竟然犯了那等浑事。仔细回忆,他那时确实怪异,三天两头告假,原来是谋刺未遂,心里发虚。

早知他心怀鬼胎,人渣。皇帝想。

他看着月夕,不答反问:“皇上是你兄长,你怎的没对他说实话?”

月夕眉梢扬起:“我可是看你可怜,为了保全你才这么做的,你竟反而责怪我?”

“我不过好奇。”皇帝道。

“自是因为我喜欢你。”月夕望着他,笑眯眯,“张定安,为了能继续瞒下去,你就娶了我吧。”

皇帝觉得自己一口气闷在了胸口。

“除了这个,你还记得什么?”他不置可否,问道。

“也没什么。”月夕道,“不过是说,皇上没什么气度,将来若是厉害了,只怕发了脾气就要人性命,故而你我要相互帮助,保护对方。”

说罢,她望着皇帝,双眸闪闪:“你我二人青梅竹马,自幼就是一伙的。”

皇帝的嘴角终于忍不住抽了一下。

等他回头去扒了张定安的皮,让他看看什么叫没气度。

“在下还有事,且告辞。”皇帝说罢,不再逗留,径直而去。

看着他那气冲冲的背影,月夕笑了笑,将手里那块糕点反手仍到了鱼池里。锦鲤扑腾着,争相抢夺。

今日,大概发生些有意思的事了。

*

太医院没什么事,张定安原本想早点回家,约三五好友到酒肆里喝两杯。可步子才离开太医院,他便遇见了赵福德。

他迎上去问道:“早前我去御书房,皇上正好不在,我让你传的口信可传了?”

“传了。”赵福德笑道,“大人说那钱庄给了一副女子的画像,说是那女子拿着公主的印信去提了一万两银子。话一个字不少,画像也呈给皇上了。”

“哦,皇上怎么说?可是有口谕传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