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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387)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李懿,过了一会,力道散尽,他倒了下去。

“大公子!”几个家仆赶来,找到李懿的时候,见他正抱着李阁老尸首失声痛哭,皆目瞪口呆。

李懿站起身来,用沾满血的袖子擦了擦眼泪,眼睛里闪着狠戾的光。

“江东王杀了父亲,罪无可恕!”他说,“吩咐下去,召集所有家奴兵丁,我等要助皇上诛杀逆贼!”

————

轰隆声似滚动的春雷,将宫牢里的凌霄和沈劭都吓了一跳。

文冬带来的十几个人,在凌霄面前不堪一击。留下十几具尸首之后,剩下的人都逃窜而去。

宫牢里伺候的太监宫人见得大打出手,也早已经吓得不知踪影。

凌霄走向沈劭,将他扶起来,道:“听动静,当是二哥哥来了。三哥哥的人马本就不多,如今既然要守城,就不会有太多人留在内宫里。那些人跑出去,一时半会是找不到帮手的。我们须得趁此时逃出去。”

沈劭摇摇头,道:“我的腿废了。凌霄,你背不动我,自己走吧。”

凌霄皱起眉,道:“我就是为了你进来的,若最终竟要扔下你,传出去岂非要被人说孬种?”

说罢,她不由分说地将沈劭拉起来,背在背上,往外面走。

但是如沈劭所言,他的身形比她高出太多,脚不能动,还拖着镣铐,着实沉得很。凌霄纵然比一般女子气力大,也着实走不得几步。

“你平日吃了多少。”她咬牙抱怨,“长那么高大做什么……”

沈劭无奈,正要说话,忽然,二人听到些微的动静。

凌霄警觉起来,和沈劭对视一眼。

沈劭随即扶着一旁的柱子,稳住身体。

凌霄放开他,从地上拾了一把刀,朝声音的方向走去。

宫牢里的物什被方才的打斗搅得一片狼藉,凌霄无声地走到一堆被扯下的幔帐面前,突然出手拉开。

“别杀我!别杀我!”一人蜷缩在里面,瑟瑟发抖,一个劲磕头,“公主饶命!小人罪该万死!公主饶命!”

凌霄定睛看去,这才发现这是个狱吏,还是个熟人,叫张禄。

这几天,凌霄和沈劭被关在宫牢里,夜里都是张禄在铁门外守夜。闲来无事的时候,凌霄会跟他打听外头的事。

这张禄倒也好说话,凌霄问什么就说什么。他说他原本就是宫牢里的狱吏,江东王打进来的时候,他来不及逃走,做了俘虏。不过宫牢里已经没剩几个人了,江东王本身人手不足,他的人看这张禄乖觉识时务,就将他留用,让他继续看牢房。

“你在此处做什么?”凌霄冷冷问道。

张禄哭丧着脸:“小人原本要逃……可想着沈大人脚上还有镣铐,公主若带着他离开,定是不变,故而……故而……”

凌霄讶然。

“如此说来,你是特地留下的?”

张禄讪讪,正要开口,沈劭道:“应当是方才公主与那些人打斗之时,他被堵在了里面,出不得去。”

他注视着张禄:“张禄,我说得对么?”

张禄忙又磕头:“正是正是!小人不敢欺瞒!”

凌霄定了定神,心思倏而一动。

“起来吧。”她说,“我记得你说过,你父亲是个致仕的七品官,如今在乡中养老,是么?”

“正是!”

凌霄神色严肃:“你虽情非得已,可投了叛军却是无可辩驳之事。你在宫中管刑狱,当知谋反是个什么罪名。如今外头的动静你也听到了,王师正在攻城,圣上很快就会回到宫中,重掌天下。到时候,一旦清算起来,你可知后果?”

张禄登时面色煞白,眼泪流下来:“公主明鉴,小人自知最该万死,可当初那些叛匪拿了小人的家眷,小人实在不忍他们受罪,这才做了那违逆良心之事!求公主开恩!若要降罪,便只降罪小人一个,万莫牵扯家人!小人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也不敢忘了公主恩情……”

沈劭轻咳一声,凌霄知道差不多了,打断道:“罢了,来世远得很,我要来做什么。你若想保一家人平安,现在就赎罪。只要你好好听话,我保你一家无事。”

张禄点头如捣蒜:“是是……”

“先将沈大人镣铐解了。”

张禄不敢怠慢,忙摸出腰间的钥匙,将沈劭的镣铐打开。

凌霄道:“我看你身形结实,颇有几分气力。你将沈大人背着,跟我走。”

张禄不敢怠慢,连忙将沈劭背在了身上。

他果然力气不错,一路背着沈劭跟着凌霄出了宫牢,一步不落。

“我们要去何处?”沈劭忍不住问凌霄。

凌霄没答话,却看向张禄:“宫牢旁边的马厩,你知道么?”

“知道。”张禄说。

“那里常年有草料堆着,你带沈大人躲到里面去。”她说,“等到外头局势安定下来,你们再出来。”

不仅张禄,沈劭也露出了讶色。

“你要去何处?”他看着凌霄。

“自是要去做我该做的事。”凌霄看着他,笑了笑,“阿劭,你方才也说,我该自己走,不是么?”

沈劭似乎明白了什么,面色一变:“你不可胡来!”

第四百三十四章 深宫(上)

“按我说的,好好保护沈大人。”凌霄不理会他,只看向张禄,道,“有他在,你们全家都会好好的。明白么?”

张禄吓得面如土色,忙道:“小人明白!”

凌霄不多言,转身而去。

沈劭面色难看,见张禄将自己背着走向相反的方向,怒道:“你不能走!带我跟上公主!否则我让你全家不得好死!”

张禄苦着脸,一边朝马厩走一边道:“沈大人还是省省吧,公主是个女阎王,小人有几个脑袋也不敢不听她的。”

沈劭气急败坏,却因得双腿不能动弹,无可奈何。

如凌霄所言,空空如也的马厩里,草料倒是不少。张禄将草堆拨开,又将正沈劭放进去,正要遮蔽,突然,二人都听到了一声闷响,连带脚下的地面也震了一下。

“这又是什么动静?”沈劭问。

张禄有些错愕,结结巴巴:“好像……好像是宫牢那边……”

————

城门大开,兵马源源不断涌入。

燃爆的巨响和大火,将长安城的百姓惊醒。

谣言四起,有人说是江东王使出狠招,要将全京城都烧了,与攻城的王师同归于尽;还有人说皇帝已经被江东王擒住了,首级被挂上了城头。

正当惴惴不安之时,他们却发现那大火并未蔓延开来,没多久,就没扑灭了。

此时,街上锣鼓声大作,有人在大喊着,说是王师破城了。

在恐惧和混乱中生活了多日的百姓们喜出望外,纷纷壮起胆子,走出家门观望。果然,只见大批兵马穿城而过,无论衣着还是旌旗,都是那传说中已经在塞外全军覆没的王师的模样。

这变故,让江东王的守军同样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