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花朝月夕(360)

“我说了,让晏月夕把皇上叫回来。”

太后说罢,放下锦帐,重新躺了回去。

曹煜看着锦帐,少顷:“既然如此,那老奴便不再打扰了,太后保重。”

太后假寐,耳朵自然是竖直了听着,可一直未听见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掀了锦帐。

那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方才的一切,仿佛梦境。

——

永明宫里,月夕正在焦急地等待。

找曹煜,乃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他是先太子的旧臣,和太后之间的隔阂不小,此去打听,也未必能打听出什么。

可即便如此,该做的还得做。整个京城里,身手不凡又熟悉宫室,且能为月夕全心信赖的人,除了曹煜,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幸好,曹煜并未推却,爽快地答应了。

四更时,曹煜终于来了。

他一身黑衣,见到月夕,行个礼:“夜深了,女史还未就寝。”

“曹公公辛苦了。”月夕忙还礼,上前问道,“公公是否见着了太后?”

曹煜点点头:“见着了。”

说罢,他将与太后见面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月夕。

“老奴是先太子的人,太后与皇后一系相处不善,故而太后对老奴也无法全心信任,自然也不能将事情托付。”

月夕也知道这个道理,心中又是无奈又是着急。

无奈的是,这宫中的恩怨都是由来已久,便是皇帝出面也难以开解。着急的是,太后言语之间,显然已经承认了她那边确有隐情。

既然如此,事情肯定不小。

“如此说来,竟让公公白跑一趟?”她皱眉道。

“老奴就是怕空手而归,没法跟女史交代。”曹煜道,“因而在离开寿安宫前,老奴突然想起早前曾探听到周嬷嬷所在,于是仔细搜寻,所幸找着了。她就关在了寿安宫里的小牢房里,心里头害怕,一五一十都向老奴说了。”

月夕眼前一亮,忙道:“究竟出了何事?”

“据周嬷嬷所言,大致是半个月前,住在宫外的命妇照例到宫里头给太后请安。因得女史之事,太后与皇上闹得僵,消沉了好一阵子。不过那日,因得宫里热闹,太后兴致也好了些,便让内务府在寿安宫备了宴席和戏台。到了中途,有个宫人端茶时撒了茶水,弄脏了陈国公府国公夫人的衣衫,太后斥了几句,便让周嬷嬷伺候国公夫人去更衣。周嬷嬷自当尽心伺候,可再回到宴席上,发现太后不见了。”

第四百零四章 夜访(下)

月夕有些惊讶:“不见了?”

“正是。”曹煜道,“放在寻常,没有周嬷嬷的陪伴,太后不会随意去别处。可那天太后格外奇怪,竟独自离席,而带她离席的正是元庆。”

“而后呢?”

“而后,周嬷嬷在后院里找着了太后。她说那时太后一个人在屋子里坐着,神色颇为焦虑,似丢了魂似的。周嬷嬷觉察有异,便问太后出了什么事,可太后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说。没多久,元庆从外头进来,周嬷嬷质问元庆做了什么,可元庆当下却叫人将她拘了起来。她拼命地向太后求救,太后却不发一语,只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抓走。”

月夕蹙眉:“这元庆究竟是什么来头,就能在片刻之间叫太后言听计从?”

“周嬷嬷说,太后离席之后,应当是见到了什么人。”

“何人?”

“周嬷嬷在宫中颇有些眼线,即便身处囹圄,也能得到些消息。”曹煜道,“有宫人告知周嬷嬷,元庆那日曾带了一个面生的男子进宫,说是新拨来伺候的。可宫人后来打听,内务府并不曾拨来新人,且后来,也再不曾见过那男子。”

月夕沉吟:“那宫人可曾看清了长相?”

曹煜摇摇头:“面容不甚清晰,身形高瘦,不似女子的身量,因而断定为男子。”

月夕想了想,心头突然浮现出一个人,一时间后背竟冒出了冷汗。

曹煜看她一时间愣住,道:“女史可是想到了什么人?”

月夕张张口,却觉得自己这想法未免太过离奇,深吸口气,让心头平复。

“今日有劳公公了,事情我已经知晓,后续该如何,容我再想想。”她说。

曹煜颔首,又道:“方才,太后只说着要女史将皇上请回来。老奴猜想,这后头的人,恐怕不好对付。老奴以为,女史当即刻转告皇上,请皇上做主。在皇上发话以前,切莫轻举妄动。这宫里头,说安全也安全,但人心有异,危险更胜沙场。”

月夕道:“多谢公公叮嘱。公公一再关照于我,我必定牢记在心。”

曹煜笑了笑:“女史不必客气。其实,老奴前几日才收到了公主的信。她说女史只身在皇宫之中,与宫人皆不相熟。若女史有求,请老奴务必竭力相助。公主和女史,实则想到一道去了。”

提到凌霄,月夕忽而觉得心头踏实了些。

“公主常与公公通信?”

“正是。”曹煜道,“公主的身份高贵,从小就很难交到朋友。依老奴之见,公主必定已将女史视为挚友。女史日后还有要帮忙的,尽管开口,老奴必定尽力而为。”

听到这番话,月夕只觉得心中一阵暖。

“多谢公公。”月夕说罢,亲自将曹煜送出门,目送他消失在夜色之中。

赵福德也不曾歇息,未几,从廊下走出来。

“女史如今作何打算?”他问道。

月夕想了想,道:“我想知道太后宴请那日,有谁曾进出皇宫。”

赵福德道:“这个不难,宫门处有留档,任何人出入,都记录在案,老奴差人去要来就是。”

“如此,便有劳公公了。”

————

寿安宫里,太后一夜未眠。

她有些后悔。

于她而言,曹煜并非可全然托付之人,但放眼四周,除了他,确实也没有别人更靠得住。心中有些希翼,那晏月夕,会不会当真将皇帝叫回来?

可念头一起,却当即被她否定。

知子莫过母,皇帝的性情,太后最是清楚。他一心想重振朝廷,自继位以来,全身心扑在国事上。亲征丘国这样的大事,他更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如果晏月夕有那个本事,恐怕说不上是丘国更可怕,还是晏月夕更可怕。

正转着心事,锦帐外传来一个声音:“太后醒了?”

太后目光一凛,随即变得平静。

她应一声。

锦帐撩开,太监元庆站在了外面。

太后看只他一人,并无伺候起身的宫人,便知他有话要说。

她冷笑一声:“怎么,窦献又有事要吩咐我么?”

“不敢不敢。”元庆脸上堆着恭敬地笑,道,“殿下说了,太后于他而言,乃是德高望重的长辈,他心里头也百般敬重太后,又何来吩咐一说?”

太后只望着帐顶,淡淡道:“有话就说吧,虚情假意的就免了。”

元庆仍恭敬道:“回太后,殿下说,那位晏女史近来不是回宫了么?还请太后莫要召见,若女史到寿安宫里头来,便由奴才打发了去,以免旁生枝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