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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359)

月夕若有所思,点点头:“既然事关太后,我自然责无旁贷。”

季窈还要再说,月夕又道:“不过皇上正在征战,便是接到了信,也分身乏术。故而此事,娘子还是莫要太抱希望为好。”

那双眸中刚刚生出的希翼,又黯淡下去。

季窈手中攥着绢帕,点点头。

待得送走了季窈,月夕唤来赵福德,向他问起这些日子太后的情形,又特别打探,太后身边的人是不是换了。

赵福德道:“自从上次和皇上闹了一通,太后见了老奴便总没有好气,这些日子也是一样,就是话少了些,爱答不理。不过太后身边的人,确实都换了。老奴这几日去,一直没见到周嬷嬷,问那边宫里的人,只说周嬷嬷触怒了太后,被关了起来。寿安宫的事,这边一向管不得,太后要惩治身边之人,奴才也无置喙余地。”

月夕又问了些旁的事,发现赵福德所述,倒是与季窈别无二致。

赵福德见她沉吟不语,道:“女史若放心不下,就在给皇上的信里说一说,也许他有主意。”

月夕斟酌片刻,道:“说是要说的,可皇上正当忙碌,不可拿些捕风捉影的话扰他分心。待这边查探清楚些,再禀告皇上不迟。”

“还是女史想的周全。”赵福德道,“那女史打算怎么做?”

月夕道:“你替我去请一个人进宫来。要找你信得过的人去请,不可声张。”

“是。”赵福德拱手道,“女史要奴才去何处?请何人?”

“去皇陵,请曹煜公公。”

————

夜色渐深,寿安宫里,寂静得只有风过树梢的声音。

两名宫人提着灯笼,走过廊下,查看各处灯烛。

一只夜枭从不远处的树上突然飞起来,将二人惊了一下。

“阿弥陀佛……”一名宫人拍着胸口,望着上方,道,“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个人。”

“胡说八道,明明是夜枭,你不曾听到那两声叫?”另一人道。

“那么大的影子,怕不是什么鬼怪……”

“呸呸呸!你莫胡说八道,哪里有什么鬼怪?要是被元庆听了去,要你交代出个一二三来,但你拿什么交差?”

说到元庆,那宫人畏缩了几分。

“你说的是,谢你提醒。昨日那新来的宫女不是被元庆打了一顿?他如今腰杆子硬了,连太后也要敬他三分。”

“这话你可别跟别人说。他那人心眼小,听不得别人说闲话。”

“知道了。唉,过去觉得周嬷嬷严厉,如今跟元庆比起来,才觉得她好说话。”

说到周嬷嬷,二人都有些欷歔。

周嬷嬷此人,虽然难说话些,可对手下人是不差的,只要事情做得好,赏赐不会少。故而寿安宫的宫人太监,对她并不厌恶。

“也不知她在后院里待的如何了,我稍后给她去送点吃的去。你可要替我在外头守着,别让人发现了。”

“知道了……”

寝宫之中,静悄悄的,床前只点着一盏孤灯。

太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睁开眼,想拿水杯,忽然瞥见帐外似有一团影子。

“何人?”她心一提,问道。

外头无人回答,太后撑起半边身子,掀开锦帐,对这外间昏暗的烛火眯了眯眼。

一道修长的身影已然站立在面前,做礼道:“老奴曹煜,见过太后。”

第四百零三章 夜访(中)

太后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她自是认得曹煜的。

曹煜是宫里头的老人。太后年少进宫时,曹煜就已经当上了大内侍卫的教头。当初,她替当时的二皇子物色随侍,头一个就想到了曹煜,可奈何先皇后抢在前头,将曹煜安排给了先太子。

皇后和先太子,都是太后的敌人。故而在太后眼里,曹煜也一向与敌人无异。

“老奴此番前来,乃是受人所托,问几句话就走,还望太后恕老奴擅闯之罪。”曹煜低低道。

太后看着他,面色不定。

她正待开口,忽而外头传来脚步声。

二人神色一凛,太后即刻指了指床后,曹煜会意,闪身躲了进去。

没多久,一名宫人走进来,才撩开锦帐,见太后醒了,连忙行礼。

“奴婢方才听得这里头动静,”她说,“故而进来看看,不知太后可有吩咐?”

“我方才梦靥,惊醒了。”太后躺在床上,捂着胸口,轻轻喘气,“给我端水来……”

宫人应下,没多久,端来水来。

太后喝了两口,摆摆手。

宫人行礼,端着杯子退了下去。

待得外头再听不到一丝声音,曹煜从床后走了出来。

“多谢太后。”他说。

他的神色很是平静,在太后面前,也全然看不出一丝情绪。

这个年头,敢在太后面前不卑不亢的人已经不多。

这让太后有一瞬间忆起从前。那时,她还是丽嫔。皇后势大,宫人太监们知道皇后不喜欢丽嫔,时常对她阳奉阴违。

不过曹煜虽是皇后和太子跟前的红人,却一向不曾欺压她。甚至于有一回,她被皇后责罚,执掌太监想趁机索要财物,曹煜撞见了,亲自将那太监呵斥。

转眼,一切似已经过去,又似没过去。

太后看着曹煜两鬓的斑白,知道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你要问什么?”她低低道。

“老奴一路进来,看守卫重重。”曹煜道,“方才那宫人,大约就是监视太后的。”

太后没有答话。

聪明人,向来不需要多加废话。这宫里的异状,就算掩饰得再好,在曹煜这样的老狐狸眼里,也无所遁形。

“还请太后将事情始末全部告知老奴,我等也好替太后合计脱身之法。”

太后没答话,却道:“你方才说受人之托。受何人之托?”

“晏女史。”

太后的目光沉了沉。

她当然知道月夕已经回宫。

皇帝那么久才来一封长信,信中无处不是晏月夕的名字,说的全是她回宫的事。就算没有皇帝的信,这宫里也没有她不知道的事。别的不说,皇帝会将赵福德留在宫里,便足以说明有要紧的人要照拂。

“哦?”太后不紧不慢道,“你认得晏月夕?”

那语气里,满是意味深长。

曹煜看着她,轻轻叹息:“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后还是一点都没变。”

“你们要是敢害皇上,我会让你不得好死。”太后冷冷道。

曹煜并不回应,只道:“如今被困在寿安宫的,是太后。太后若不将事情始末告诉老奴,老奴能做的,便十分有限了。”

太后没有说话。

好一会,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去跟晏月夕说,她说当真有心帮我,就去把皇上叫回来。只要皇上回来了,我便无碍了。她若做不到,就别帮倒忙,否则不过害死我。”

曹煜不置可否:“那个元庆,不过是个普通的掌事太监,没有只手遮天的能耐。究竟是何人在他身后撑腰,太后应该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