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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334)

话音才落,忽而听得一声沉重的门响,望去,宫城的城门竟缓缓开启。

一队人马从城门中走出来,为首者向江东王行礼:“小人周玢,拜见殿下。”

月夕看着他,目光冷冷。

不必说,这宫城里,江东王也早已经埋伏下了内应。这个叫周玢的,就是他的人。

江东王看着他,神色兴奋。

“宫中如何?”他迫不及待地问道,“将伪帝拿获了么?”

“小人得了殿下号令之后,随即带策反部下夺取城门,以迎王师!”周玢说着,却有些讪讪,“至于伪帝,小人无能,不曾见到。”

笑意在江东王那个的唇边凝固住。

“不曾见到是何意?”他问,“他是死是活?”

“小人不知……”

江东王皱眉,随即叱一声,策马往宫城之中而去。

偌大的宫殿没有一点人气,好似一座死城,只百步外的大殿亮着灯。

路上,并不见什么打斗的痕迹,没有乱糟糟的东西,也没有横七竖八的尸首,没有禁军和宫人太监的影子。

说是死城,倒不如说空城更恰当。

先前蔡衍说这宫城之中还有些守军,一片惨状,可现在看来,一切干干净净,仿佛不曾发生过。

江东王一路驰骋到了无思殿前,只见四处飘着缟素,白幡林立。

月夕望着,只觉心都要跳得裂开。

江东王下了马,扔下马鞭,沿着石阶往殿上奔去。

大殿里仍然烛火通明,纱帐垂着,在风中摆动,影影绰绰。

江东王正要往里冲,被怀恩拦住。

“殿下。”他说,“还是让侍卫探明情形,殿下再入内不迟!”

江东王犹豫片刻,终于停下来。

怀恩招招手,身后将官随即带兵涌入,将里里外外一阵翻腾。

仍然没有任何反抗,也没有一个人影。

江东王感到不对,推开怀恩,径直入内。

龙窗前的幔帐被扯开,落在了地上。

偌大的床上,被褥齐整,空空如也。

看到这一幕,月夕只觉憋窒的心头终于投入一股活气,几乎瘫软下来。

他没死。

心中一个声音重复道,他一定没死……

江东王的脸色难看至极。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龙床,提剑上前,猛地掀开锦被。而后,他仿佛泄愤一般,用剑狠狠地砍在被褥上。

“他在何处?”末了,他一把揪过周玢的领子,怒吼,“窦泓何在?窦泓何在!”

周玢面色煞白,结结巴巴:“小人……小人不知……殿下,小人只顾着夺取城门,并不知此间如何……”

“你夺取城门之时,可曾与人缠斗?”

“不曾……小人带人到了城门,那里已经空了……”说罢,周玢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殿下!是小人不察,放跑了伪帝,殿下恕罪!”

说罢,他一个劲磕头。

江东王怒不可遏,挥剑便要斩下,被怀恩止住。

“殿下。”他低声道,“周玢虽糊涂,却到底夺下了行宫,乃是功臣。阵前斩功臣,乃是大忌,殿下三思。当务之急,乃是追查伪帝去向。”

“追查?”江东王气势汹汹,“他手脚这般干净,定然是早有预备,还能往何处追查?”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些许清明。

“派人将这行宫里里外外搜一遍。”他冷冷道,“他们究竟是如何离开的,给孤查个水落石出。”

“遵命。”怀恩道。

————

皇帝不见踪影,对于江东王来说,显然是不可言喻的损失。

虽然大军入城时,仍声势浩大,却已经有了些微妙,没有了那志得意满的气氛。

月夕对这些不感兴趣,离开无思殿之后,就跟着太监住到自己的宫室里去了。

在看到这空荡荡的行宫之后,虽然仍不知道皇帝是死是活,月夕的心中却已经不再恐慌。她知道,这一切,怎么看都是皇帝的手笔。能做出这些事的,不会是个死人,也不会是奄奄一息的人。

一天一夜没有入睡,月夕已经疲惫至极。

可她不敢松懈,只合衣躺在床上。

闭上眼睛之后,睡意上涌。

迷迷糊糊之间,她似乎又回到了宫里。

她坐在御书房,手里拿着笔,皇帝则捉着她的手。

鼻子边上,有些似有似无的气息,带着温热,似乎是他身上的……

忽然间,月夕感觉到身边有什么,一下惊醒。

屋子里的烛光,不足以将面前的人照清楚,月夕却一下认了出来,睡意全无。

是刘荃。

第三百七十六章 暗道(上)

月夕又惊又喜,坐起身:“你……”

刘荃忙示意她噤声。

“公主,请随奴才走,皇上在等着公主。”他说。

欣喜如波涛般涌起,在心头激荡。

月夕一把抓住刘荃,睁大眼睛,结结巴巴:“他……他无事么?”

刘荃微笑:“公主放心,皇上安然无恙。奴才奉皇上之命,一直藏在行宫的地道之中,就为了将公主接出去。”

月夕听得这话,想了想,事到如今,自己再待在江东王身边,确实也已经用处不大。跟着刘荃离开,确是上策。

她不再耽搁,随即起身。

东方,已经有一丝灰蒙蒙的光,即将破晓。

这宫室里安静得很,没有一个人影。不过月夕明白,那不是疏于看守,而是江东王安排守在她身边的太监,都已经被刘荃下药迷晕了。

皇帝身边的人,果然没有简单的。月夕心想,就连这刘荃,竟也有些作奸犯科的本事。

据刘荃说,这地道是太祖皇帝时修筑的,藏得极其隐秘,只有行宫里服侍多年的老宫人才知道。皇帝离开之时,将所有人都带走了,故而江东王就算要查,一时半会也查不出来。

刘荃对此间道路很是熟悉,带着月夕在宫室的各处小门之间七拐八绕,时而躲过巡逻的卫士。不到一刻,二人来到一处花园里。

这里有一处杂物房,进门之后,刘荃将一只大水缸面上的盖子揭开。

月夕看去,只见底下豁然出现一个洞口。

她先下去,刘荃断后,盖上盖子之后,四周全然黑暗。

刘荃拿出火折子,点起一根蜡烛。

月夕这才看清楚四周的样子。

这地道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四周用石条砌着,看着时日久远。地上青苔滑溜溜的,有的地方还滴水。

“公主可小心些。”刘荃一边走一边道,“奴才方才在这地道里还看见了蛇,啧啧……”

月夕打断他的絮叨,忙问:“今夜究竟是怎么回事?快与我说说。”

刘荃挠挠头,道:“详细情形,奴才也不知晓许多。当时奴才不在城楼上,也不曾目睹许多。不过皇上是个周全之人,江东王的手段,他都早有预料。”

月夕仍不放心:“他伤着了么?”

刘荃讪讪:“伤是有些,但有张大人在,可保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