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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257)

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好,连堂堂天子也不能免俗。

可同时,众人又觉得又哪里不对。

因为这两个人,除了每天早上在御书房待在一起,一起用午膳,再一起用晚膳,并没有再进一步的举动。每到天黑,晏女史就回自己的房里去了。

今夜,看着也是如此。

皇帝今天回来得迟,晏女史一直在等着,开席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二人在花厅里一边用膳一边说话,内侍们也不打扰,识趣地把菜上齐之后便退了出来。

“师父,”刘荃站在廊下,忍不住问赵福德,“你说,皇上究竟是什么打算?”

赵福德看他一眼:“还能是什么打算?你见过皇上对别的女子这样?”

“可若是这样,皇上为何还不册立?”刘荃说罢,压低声音,“听说,晏女史至今不曾侍寝……”

话没说完,他的前额被赵福德的拂尘敲了一下。

“皇上要做什么,自有皇上的道理,是我等内侍可妄议的?”

刘荃讪讪:“是是是,师父见教的是,小的多嘴。”

赵福德没理他,看向花厅那边,心里却也在苦笑。

其实他也很是纳罕,不知道皇上究竟在想什么。

先前选秀,皇上处处冷脸,谁都不喜欢。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喜欢的,他们都以为终于有门了,可二人却一副发乎情止乎礼的样子,仍然没有往后宫挪的意思。

皇上莫不是像民间的那些文人骚客一般,只想寻个红颜知己?

赵德福心里嘀咕着,摇了摇头。

风从外面进来,月夕突然打了个喷嚏。

皇帝正剥着蟹,抬起眼来:“着凉了?”

月夕摇头:“鼻子痒罢了,不碍事。”

皇帝微笑,低头便要吃蟹,却被月夕止住。

“你又忘了。”她说,“蟹心不能吃,要挑出来。”

说罢,她将他手里的蟹拿过来,用银签子将那蟹壳里多余的东西都挑了。

皇帝看着她那仔细的样子,很是无奈。

他不爱吃螃蟹,从前就算吃,也是庖厨里处置好,端到面前的已经是现成的蟹肉蟹黄,并不必他亲自动手。

月夕昨日跟他说起,扬州这般时节,螃蟹正肥美,她隔三岔五就要吃一顿。皇帝心思拂动,便让人也去弄些蟹来,给她解馋。

却不料,她这吃蟹的法子原来如此麻烦,竟要处处自己动手,还要用上许多工具。

“不过吃螃蟹罢了,哪里这般费事。”皇帝道,“那点膏和黄,加上腿里的肉,怕是两钱也不够。这挑来挑去的工夫,倒是比吃的工夫还麻烦。”

“这便是你不懂了。”月夕不以为然,“吃蟹吃的便是那费事的工夫,你不是常说辛苦方知收获之乐么?吃蟹之乐,也是同理。”

说着,她已经将那蟹处理好,将蟹黄都挑出来,摆在蟹壳里,洒上些醋。

“这是我在家最爱的吃法,”她递给皇帝,“你一口吃下去,香得很。”

皇帝看着她,又看看那螃蟹,仍是一脸不以为然。

不过,他还是接了过来,将蟹壳里的东西仰头倒入口中。

“如何?”月夕期待地望着她。

蟹黄的味道,皇帝从前也品尝过,不过被那双泛光的双眸注视着,他觉得嘴里的味道倒是格外不一样。

“尚可。”他用桌上的帕子拭了拭手指,“是比寻常吃法有意思。”

月夕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烛影之下,格外明媚。

皇帝又看向盘子里的蟹腿,道:“这个,你也要把肉挑出来吃?”

“正是。”月夕来了劲头,又开始教他如何用最简省的办法,吃到蟹腿里最完好的肉。

二人坐得很近,皇帝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似乎是衣裳上的熏香,但混合了她自己的味道,幽幽的,很是清新怡人。

皇帝忽然觉得,这螃蟹吃起来固然麻烦,但偶尔吃一吃也很是不错。

月夕示范了两遍 ,问他:“会了么?”

“会了。”皇帝说罢,颇有兴趣地拿起剪子,将蟹腿剪断,用签子将肉顶出来。

没多久,八条腿的蟹肉都被取出来,旁边落了一堆蟹壳。

而后,皇帝将碗推到月夕跟前。

月夕讶然:“为何给我?”

“你教了朕,这是学费。”皇帝道,“吃吧。”说罢,自己拿起了另一只蟹,又剥起来。

月夕看着他,脸上有些热,心头也暖暖的,似乎方才喝的水里掺了蜜。

“朕在想,过阵子去一趟扬州。”皇帝忽而道。

第二百九十一章 甜意(下)

月夕一怔,抬起头。

“去扬州?”她问,“去做什么?”

“你不是放不下扬州那边的事,总想回去看看么?”皇帝道,“还说你我的婚事,要等跟家中说明白了才好答应。若不亲自去一趟,何年何月才能办下来?”

脸上的热气蹿起,月夕抿了抿唇。

这确实是他们说好的。

这些日子,月夕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那一夜之间,二人之间所有的芥蒂都开解,仿佛天高海阔。

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

他们不必再骗自己,也不必再遮遮掩掩。

这是月夕这辈子都没有体会过得快乐。她满脑子想着他,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想去见他,睡梦里也总是他。

而她发现自己和他大约是真的变傻了,每天总在笑。

他们有说不完的话,天南海北,凑在一起便要聊上许多。皇帝处置公务的时候,月夕倒是不打扰,但也会安静地坐在旁边,翻他书架上的书。

偶尔,她忍不住抬头看他,会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心跳蹦起之时,二人会心一笑,各自继续做手上的事。

不过即便如此,二人也不曾逾越。在一起的时候,最多拉拉手。一旦有外人在,他们又会马上把手松开,装作一副什么也没有的样子。

当然,月夕也知道,凭着赵福德和刘荃那些人的眼力见,他们什么秘密也藏不住。

在分寸之事上,两人都颇有默契。

月夕觉得,除了二人都是知法守礼守礼之人,大约还跟另一件事有关系。

她和凌霄那交换身体的谜题还未解开。谁也不能保证,下一瞬的自己,究竟是晏月夕还是凌霄。

“朕其实也一直想去一趟。”皇帝继续道,“去年南方水患波及甚广,沈劭秘密送来的折子,也尽是些令人忧心之事。扬州一带,自古乃天下粮仓,先帝在时便时常巡视,以彰朝廷恩威。朕想着,就算是为了抚慰人心,如今也到了该去看一看的时候。”

提到这事,月夕皱了皱眉。

“可你不是说,沈劭的折子里提到了三斗教?若他担忧属实,只怕你去了,那些心思不轨之人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

“就是这样,才更要去。”皇帝注视这手里的螃蟹,利落掰开,“若朝廷赈灾得力,流民安置妥当,又何必去投奔那三斗教?今日之事,只怕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