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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258)

月夕看着他:“你觉得,这背后果真是江东王的手笔?”

皇帝仔细地将一根蟹腿剪开,道:“并非朕觉得。他在那边做的事,远不止对付正气堂那一桩。他的心思,当年在京城里就已经被先帝防范,否则也不会将他封到九江去。”

这些,月夕自是清楚。

她也是近来才知道,沈劭当初之所以要将自己强行撵出正气堂,其实是为了在江东王手中保住她。

“也不知凌霄在那边如何了。”月夕道,“她也在追查江东王的事,若被他发觉,不知可会对付她?”

“那兴许不至于。”皇帝的唇边露出一丝苦笑,“她毕竟也是他的妹妹。且当年,他们的关系远比朕要好得多。”

月夕心头不由一动。

烛光下,皇帝的神色并无愠怒,说话也似平常一般无波无澜。可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心疼。

月夕知道,无论别人对他是毁谤还是称颂,他一向是个孤独的人。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所以,他包容凌霄,哪怕她恨他,出言不逊。因为她曾经真拿他当兄长一样对待,也是这宫里真正在乎过他的人。

她伸手,轻轻抚了抚皇帝的手臂。

皇帝看了看她,眉宇间展开。

一瞬间,锐气收尽,目光中皆是温和。

“吃吧。”他将自己剥好的螃蟹又推到了月夕面前。

月夕道:“你剥的,你吃。学费你方才交了。”

“朕不爱吃蟹。”皇帝却道,“你忘了,太医前几日还说过,朕不可食寒凉之物。”

月夕还要说话,外头传来赵福德的声音。

“皇上,承光殿那边传话来,说有急报,请皇上过去一趟。”

皇帝应一声,随即让人进来。

内侍们捧着水盆鱼贯走到面前,他起身,漱了口,将手洗了。

“这么晚也要过去?”月夕问道。

“承光殿的急报,若非紧要,不会在夜里来禀。”皇帝道,“无论如何须得过去。”

月夕欲言又止。

皇帝忽而回过头来,抬手,在她的头上摸了摸。

“承光殿的鹌鹑羹做得极好,朕回来的时候,给你也带一碗。”他说,“好好等着朕。”

那声音低低的,很是温和。

月夕瞥见周围人脸上的暧昧之色,脖颈间蹿起热气。

“知道了。”她说。

皇帝笑了笑,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外外头的夜色里,好一会,月夕才终于收回。

碰到宝儿的目光,她蓦地发现,自己似乎还在傻笑。

月夕忙将笑容收了,低头继续吃蟹。

*

夜色已深,一个身影闪入扬州城北的民宅。

来人环视四周,暗器在月色下泛着寒光,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在下刘四,九江有信,刘某要面见公子。”

“太晚了,公子已经歇下,刘先生明日再来吧。”

刘四从容道:“那在下便将阁下的原话传回九江,明日不会再来。”

他说罢就走

“刘先生留步。”另一个人道。

未几,一个身影从阴影走出,拱手道:“近来扬州城不太平,公子不轻易见外人,兄弟们谨慎了些,还请先生见谅。”

刘四认得他。上回他和阿絮在茶楼见面,就有他在里头。

他是个退隐的侠士,名叫梁见,过去是个使双刀的好手。

“好说,梁兄弟有礼。”刘四道。

梁见打着火把上前,看容貌,确实是刘四,才放下心来。

“九江的信向来由信使来送,怎的劳烦刘先生?”

“听说是一封急信,刘某恰好有事要来扬州一趟,所以便一并带来了。”

梁见听他是径直从九江来的,便不再起疑。

他笑吟吟地邀刘四进屋,却听有人在暗处道:“大哥为何放他进来,他可是正气堂的叛徒。难保他会再背叛公子一回。”

第二百九十二章 民变(上)

“住口。”梁见低斥一声,“刘先生是公子的客人,不得无礼!”

他说完,暗处里便再无声响。

梁见对刘四讪讪笑了笑,“他年纪小,不懂事,先生莫在意。”

刘四淡淡一笑:“习惯了,带路吧。”

梁见拿了油灯,引着他往里去。

刘四还是头一回入这宅子。

他对扬州城的各个角落都无比熟悉,起初,听闻阿絮住在这里时,他十分诧异。

这宅子里的屋舍又旧又小,阿絮这种身份的人,纵然再是不愿惹人注目,也不至于委屈在这样破落的地方。更何况,她手下还养着许多人,这宅子怎么看也不像能容下的。

到底眼见为真。

进去了才知道,原来那处又旧又小的屋舍,只是个障眼法,或者说,只是个入口。梁见带着刘四进了一间小屋之后,眼前豁然出现一个地道入口。

顺着石阶往下走数丈,面前竟是纵横交错的地道,蛛网一般,四通八达。

“原来这宅子别有洞天。”刘四赞叹道,“没想到,公子的宅子竟是在别处。”

“先生睿智。”梁见道,“前边就到了。”

说罢,又走了百十步,梁见将油灯吹灭。

“先生稍等。”

而后,刘四在黑暗中听见几声异响,刘四猜想他方才是在操弄机关。

很快,前方透出一隙光照,门开了。

“先生这边请。”

刘四跟着出去,拾阶而上,一道清风迎面而来,头顶月色皎洁,自己竟是到了一处院子里面。

与方才的破败全然不同,这里又是另一副光景。

院子里琉璃灯盏盏,照亮了四周。这是一处花园,花坛堆砌,处处是争奇斗艳之景。香气在夜风之中浮动。他想,这若是放在白日,当是繁盛。

琉璃灯点亮了花园的小径,五步一盏。梁见引着刘四,沿小径前行,没多久,便望见了一座二层小楼。

楼上琴音袅袅,似有歌女吟唱。

梁见进去通报一声,里头的歌声便听了下来。

不一会儿,梁见和歌女悉数退了出来。

“先生进去吧。”梁见道。

屋子里飘着酒香,案前摆着几只酒壶,阿絮倚在榻上看着刘四,眼中已经有几分迷离。

刘四与她并不相熟,看到这幅景象,颇觉有些唐突。

他垂下眸子,上前去,将信递给她。

“殿下给娘子的急信。”

阿絮看着那信封,忽而笑了笑:“可是他又没看住人,让公主跑回了扬州。”

刘四讶然。

“娘子如何知晓?”

“我的人已经瞧见了公主了。公主显然比殿下的信使还要心急些,乘了快船回来。”她将信接过,扫了几眼,继续道,“更何况我向来不信他能将公主困在王府。殿下总念着兄妹之情,狠不下那个心。狠不下心,就成不了事。这个道理,殿下兴许自己也知道。”

“娘子对殿下倒是了解。”

阿絮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依先生所见,公主为何突然回来了?按理,殿下大婚,她与殿下有多年未见,少说也该留十天半个月不是?殿下那般精细人,王府里不知设下了多少眼线盯着公主,公主却还是能安然逃脱,可见是早有预谋。先生以为呢?”